秦筝是个机灵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顾神枢的困惑,“宗主,受伤那位是闻宗主徒弟的义父。”他三言两语略过了方才那一场仙骨的争夺,“其余之事我稍后会为宗主一一解惑。宗主,二十年了,您终于醒来了。”
“你们辛苦了。”
顾神枢颔首,又望向门外,“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秦筝和其余三位峰主俱是一怔。
“我徒儿云灼然,怎么也跟着闻宗主走了。”顾神枢顿了下,眼里涌上几分笑意,“而且有两个他。”
“这……”
秦筝支吾着左右张望,这才发现神殿里就只剩下除了去帮徐知春医治的妙竹外的四位天道宗峰主,而云灼然早就跟着闻剑仙等人溜了。
难怪宗主总看着门口!
顾神枢又温和地问:“钰儿呢。”
在顾神枢口中的钰儿,只会是他的真传徒弟,沈灵枢。
沈灵枢的事,更不好说啊……
秦筝几人面面相觑。
顾神枢见四人皆是一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表情,就连江濯夫妇也低下头,笑容缓缓淡去,“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天道宗发生了不少事。”
秦筝和清阳峰主二人顿感心虚,又是满心惭愧地低下头。
几人将这些年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时,顾神枢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些变化,从他们说起对云灼然的苛刻,再到沈灵枢的死,他眉头微皱起,秦筝和清阳峰主心中更是羞愧。
神殿里沉默下来,秦筝到底被坑怕了,神色难堪地问:“宗主,您当年陨落,真的是觉非他们……”
顾神枢垂眸看向秦筝,无声地弯唇笑了笑。他是世家出身,举手投足总透着一股纵雍容清贵,却从来不是个软柿子,浅淡笑容中也有几分凌厉。他做事甚至可以说雷厉风行,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有人说他是如玉君子,有人说他轻狂,他似乎无论何时,都是那么从容,那么自信,仿佛每次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轻描淡写的处理掉所有麻烦,这份自信也渲染了他身边的许多人,也让天道宗的人对他过分信赖。
秦筝思及此,心中羞愧不已,也生怕当年的事还有转机。
“确实如此。”顾神枢淡淡道,在叫秦筝等人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微笑道:“最终我还是没有稳住道心,生出魔障,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如今那浮空城,已是小灼然的了?连我也只是听过浮空城的传闻。”
秦筝几人更琢磨不透顾神枢的意思,这听着怎么好像是在羡慕云灼然?宗主知道他们对云灼然做过的事,知道他们如此愚蠢的被觉非和沈复那些真凶骗了那么多年,知道沈灵枢的死讯,就没有半点问责他们的意思?
清阳峰主心中忐忑,“宗主……”
“不必再唤我宗主。”没等他说完,顾神枢便无奈地看着他们道:“我已陨落二十年,没有哪个宗门,宗主死了二十年还霸占着这个位子不放的。何况我如今只剩一缕残魂,更担不起宗主之责,你们几人的能力我很放心,无论是谁任宗主,我都很放心。”
清阳峰主急道:“宗主便是宗主,若无宗主何来天道宗?”
他始终记得顾神枢带他们创建天道宗时的日子,带着他们征战魔宗、带领天道宗这一个新兴小宗门一步步变成曾经的正道第一宗门的过程与曾经的荣耀,虽然这些已是过去。
“如今你代掌宗门,就已做的极好,天道宗需要一位能做实事的宗主。”顾神枢说完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便接着道:“事已至此,这二十年间发生的事都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愧,我也同样惭愧。也许是因为我的过分自信,让我在封魔井栽了一个大跟头,也许是我多年来将自己囿于所谓的太上无情大道,以为我已窥探天道,却不知,在真正的天道面前,我也只是井底之蛙。”
几位峰主皆不认同,顾神枢已是这世上最接近天道的人。
顾神枢不是不知道他们对自己几乎无底线的信赖,他笑叹一声,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们,“人生本就是一场修炼,没有谁会永远也不犯错,就算是我,也做错过很多事。若让我细数,我甚至数不过来。我并非你们眼中那么完美,执念化身,已是心生魔障,如今,我也该静下心来好好修炼了。”
闻言秦筝几人再无话可说,他们的宗主有如此天赋,确实不该被天道宗的琐事耽误,不谈他日飞升,至少也得先修炼出rou身之躯。不过回过味来,几人又是心头一暖,宗主想必也是怕他们想岔,特意在安慰他们。
顾神枢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二十年积攒下来的许多信息,没有再多话,便要回神像修炼,但在回去之前,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瞥了眼神像,“往后让弟子们不必再来供奉了。我已醒来,不能总靠着弟子们的供奉修炼。”
清阳峰主一口应下。
秦筝欲言又止。
顾神枢便问:“可还有事?”
秦筝如实道:“宗主,沈灵枢死后,我将他带了回来,本想让宗主见他一面,再看看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