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向来信云灼然,怕吵到心魔,连出门时都是蹑手蹑脚的。可等他走后,云灼然连面上的平静也没再保持住,他眉头紧皱,垂眸看向难得安安静静靠在他肩上的心魔,就算他感觉不到异常,也还是会很担心。
心魔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快到天亮时才醒来,迷蒙的双眼刚刚张开,就见到守在一旁的云灼然。
“蔚然醒了。”
云灼然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脸色比刚到客栈时好了许多。
心魔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云灼然,他眨了眨眼,神色恹恹地说道:“还困。”
“那就接着睡。”云灼然满脸纵容,“可要吃些东西?”
心魔摇头道:“不饿。”
云灼然见心魔满脸疲态,嘴上说困,乌溜溜的双眼却定定地看着他不肯闭眼,便握住心魔的手轻声问:“蔚然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肚子。”云灼然问起来,心魔便委屈地说道:“好胀。”
云灼然将手覆在心魔肚子上,被隔着薄毯揉肚子的心魔惊得目瞪口呆,苍白的脸颊顿时红透。
只是揉肚子并不能帮心魔消化他先前拼命吞噬的那一股强悍的力量,不过因为是云灼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心魔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哥哥真好。”
云灼然顿了下,黑眸深沉地看着心魔,“蔚然,从你出现以来,陪我找云沛然的这一路,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也都习惯了,可今日你受伤,我竟然迟了那么久才发觉。蔚然,我从前是不是也总是这么忽略你?”
心魔被问得一愣,不解道:“哥哥为什么会这么想?今日哥哥受了伤,沈灵枢又死了,我见哥哥好像因为他的死心情不太好,也不想让哥哥为我担心,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沈灵枢?”云灼然不免愣了下,而后摇头,解释道:“我总以为,你我本为一体,我便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可你今日受了伤,我好像是真的完全感觉不到,但反过来,我被他人所伤时,蔚然是有感觉的吧?”
心魔道:“有……”
云灼然如实告诉心魔,“但是我没有。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受伤,我只能感应到你还在。”
心魔想了想,伸手按住云灼然给他揉肚子的手,“因为我不会受伤啊!哥哥,陆羽也看不透我的本体,可能我就是哥哥的心魔变异之后的怪物吧,我本就不是人,就是一团黑雾,看得见摸不着,没有人能伤到我,我还能吞噬万物。反而是哥哥,只要哥哥保重自身,蔚然就会永远都在,若哥哥不在了,那蔚然也就不会存在了。”
云灼然道:“我在,你就在?”
心魔笑着点头,又拉了云灼然一把,往床里头挪了挪,“哥哥也累了,哥哥快上来睡一下吧。”
云灼然非常认真地在思考心魔说的这些话,片刻后,他一言不发在心魔身旁躺下。心魔嘿嘿一乐,将毯子一角盖在云灼然身上,与云灼然不一样,他此刻心中很开心,笑道:“哥哥不要再多想,快闭眼休息。”
“好。”云灼然应了一声,握住心魔的手,“蔚然,下次若再受伤,定要马上告诉我。”他忽然有些不自然,垂眸道:“哥哥是喜欢你的。”
心魔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到哥哥说喜欢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心魔激动地转过来抱住云灼然,“我也喜欢哥哥!”
云灼然着重提醒道:“记住,下次受了伤一定要说。”
心魔抱住云灼然纤细的腰身点了点头,只要不再提沈灵枢,他什么都听哥哥的!他又道:“哥哥放心,我休息两天就会好起来的。”
不看着心魔真正好起来,云灼然怎会轻易放心?他目光幽深地看了心魔一眼,也纵容对方的亲近。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心魔不是纯粹的心魔,不过即便看不透,他也无法放手了。
窗外大雪扑簌簌地落下来,覆盖了盛京满城的血腥煞气。
徐知春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望不到尽头的绵延雪山,他拖着疲惫的重伤之躯逃离至此。黑夜中风雪极大,吹得他好几次扎进雪堆里,一点点血红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山巅,那里有一道巍峨的大门。徐知春站在门外,眼睫毛也冻得结了一层霜,目之所及处处皆是模糊不清的。
在他的记忆中,他将会叩开这道大门,进去暂避风雪。
但此时,梦里的徐知春没有进去,他就站定在这道门的外面,双眼死死盯着门上匾额的刻字,那几个字极模糊,他费尽心思也看不透。
徐知春却知道,他见过,他知道的,他想不起来,只会是被人故意改了记忆。徐知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他知道这是哪里的,他一定能想起来……如此,慢慢静下心,徐知春眼中的这几个字也渐渐清晰。
可就在他看清楚最后一个字时,一道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是你,你回来了。”
这声音很熟悉,数年来,徐知春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声音。是那个人,是奉天神宫的那位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