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蓝焉松开他,踉踉跄跄地朝着外公家的方向走去。雨这时已经变得很小,淅淅沥沥,丝一般。周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雾蒙蒙起来,倪诤大概还站在原地,但他没有回头。
雨水坠进身体。沉甸甸的,什么都是。
把我买回去
蓝焉这晚发起了低烧。
梦里走马灯似的,无数个画面交错而过,像大片斑斓的色彩被人随意掷在画布上,溶于彼此之间。人生不同时期遇见的人聚集在一起,顶着各自模糊的面孔对他微笑。蓝焉在那人群中恍惚看见了陈茗,她的脸上是陌生又熟悉的笑容,质问的语气却冰冷得让他如坠冰窟:蓝焉,你在做什么?
意识清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满头大汗地坐起来,房里既没开空调也没开电扇,闷热得让人心烦气躁。蓝焉摇摇晃晃地下楼,外公正哼着小曲往桌上摆菜。见他面色chao红眼神呆滞,用不算严厉的语气呵斥道:“怎么了?昨天说是去给人送伞,送完回来倒头就睡,连个澡都不洗,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我……这就去洗。”他没什么力气解释,拿上换洗的衣服踢踢踏踏地走进淋浴间。
果然夏天的雨时效性太短,明明昨晚还是暴雨倾盆,今天却即刻变了样,烈日高高悬着。蓝焉无神地冲着澡,心里明白不只是天气,有一些东西在隐秘的地方一夜之间也变了样。他回忆起昨晚嘴唇相触的柔软,他问倪诤知不知道他们这样代表了什么,而那人只说为什么要想这些。
难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想要给自己无端狂涌的冲动要个名分?蓝焉默默地想。的确,他们现如今不明不白,倪诤的态度似乎是不愿深究,而他自己也断断不敢明晃晃把这份心意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他能说什么呢?问那个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事实上自己的内心已昭然若揭,不然如何去解释那几个大胆的吻和拥抱。
那接下来又该是什么,若是那人仅把他当消遣倒是好了,可他明明就也……蓝焉清楚地知道两个人都不过是在拖,自己无非是思量着不可越界却还是没能控制住心中悸动,现如今心虚后悔担忧一并袭来,一旦挑明会更糟糕;至于倪诤,蓝焉想不通他是怎么想,但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两人都动了心,这已是不可挽回的一步。
假如现在明确了彼此的心意,不可避免需要思考这段感情的取舍去留,而他并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若是真能像昨日在雨中那样,“能一直这样也不错”就好了。
蓝焉浑浑噩噩地洗完澡,换上衣服去吃早饭。外公大概是图方便,咸菜白粥,很寡淡的一餐,他丝毫不在意地大口吞咽,现在哪怕是端上来山珍海味他也恐怕食之无味罢了。
“吃饭就好好吃,”外公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干什么?”
“哦。”
“是不是跟你爸又吵架了?”
“没。”
哪一次不吵的。他暗自腹诽道。
再说下去怕是就要听长篇大论的训诫了,蓝焉两三口扒拉完那碗粥,端起空碗就一溜烟往厨房去:“吃完了吃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过低烧的缘故,总是觉得头昏脑胀。他把碗碟收拾进水槽,双手在水槽边缘撑着扶了会儿,缓了口气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刷起碗来。
动作机械地往碗碟上涂抹洗洁Jing,冲洗的时候蓝焉听见外面一阵交谈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太真切,他正在想一大早会是哪个邻居来串门,外公喊了他两声。
蓝焉擦擦手出去,他最烦被迫和不熟悉的长辈打招呼,不情不愿地抬起眼皮正欲张口,然而站在门口的人让他短暂发了会儿愣。
他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见到倪诤就高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一般的反应,可现在他与他之间不可控的东西已经太多,第二秒立刻占据心头的就是紧张与难受。
“我来还伞。”倪诤简短地说。
他手上提着的东西不止有伞,还有一箱纯牛nai。
“哎,给我们还送什么东西。”外公乐呵呵地接过来,“正好,留下吃午饭吧!”
倪诤摇摇头:“不了,昨天吃晚饭就很不好意思了。”
“这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外公不由分说拉着他按在沙发上坐下,“刚好小焉那孩子不知怎么心事重重的,你们同龄人聊得来,你跟他一起玩会儿。”
倪诤闻言望了过来。蓝焉不高兴地别过脸去。
玩,有什么可玩的……共处一室不还是徒留尴尬,外公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吃午饭,岂不是还有一上午呢。
他转身回厨房,硬邦邦地说:“留下吧,等我洗完碗。”
蓝焉以平生最慢的速度把碗碟清理完放进碗橱,走出去对着正和外公一起看电视的倪诤说:“上来吧。”
他兀自朝楼上去,听见倪诤在对外公说“那我先上去了”之后也很快跟了上来。两人什么话也没说,蓝焉一屁股往床上一坐,倪诤只是沉默地站着。不知怎么的,这场景让他想起初见时,病房里的他们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