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受打击很大。”蓝焉已经镇定下来,语气冷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她一直到去世都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是知情者。”
陈茗那一年身体状况本就急转直下,这件事当然不是直接原因,却像对她生命的一锤重击。她和蓝世杰早已貌合神离,但谢莉莉是她认识超过十五年的最好的朋友,背叛感可想而知。
“是我的错。”蓝焉闭起眼,“我以为妈妈永远在那儿,我永远有补救的余地,但她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给我被原谅的机会,后来意识到她有多爱我,我成了于她而言最大的罪人。”
“甚至到现在,我也没办法阻止一切继续下去。”他的声音终于还是颤了起来,“你看,他们还是好端端地在一起。”
“我太想她了……”
这忏悔戛然而止。
因为倪诤站起来,俯下身子抱住了蹲在地上的蓝焉。
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完完全全地罩住。
吻
外公家是一栋两层的自建楼房,蓝焉的房间在二楼最右边,角落有一个旧旧的实木大衣柜。
“好开心啊,外公很喜欢你。”蓝焉扑腾到床上滚了两圈,“原来你们之前就见过。”
倪诤看着他:“小心一点。”
“没事儿,我早好了。”蓝焉不在意地拍拍腿,又抬起一条胳膊,“你拉我起来。”
说完他又觉得这和撒娇有什么区别,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于是胳膊又小心翼翼地收回去,却被倪诤抓住手指,使了点力气将他扯起来。
他松开得很快,蓝焉下意识反手去握他的手,两人都僵了几秒,蓝焉反而理直气壮起来,不肯再松手:“牵一会儿。”
倪诤不说话,任他把手指硬挤进自己的指缝。两人静静站着,一直到外公敲响了房门,才触电般松开彼此的手。
“小倪留下来吃晚饭吧。”外公笑眯眯道,“不用客气,外公才做了三个菜。”
他们一前一后地跟着外公下楼。外公腿脚不便,走得很慢,蓝焉一级一级地往下挪,时不时回头望望身后的人。倪诤垂眼看他,明明眼中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蓝焉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光是与他对视,就觉得空气里酿出一阵暧昧。
一张方桌,两人面对面坐下。外公一直给倪诤夹菜:“最近怎么样啦?”
从那一年父母出事之后,光顾过家里饭店的人几乎都这么问自己,最近过得怎么样。有些是客套的问话,有些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倪诤明白大家不提起潘伊和倪冬江的原因,但自己并非脆弱到那个地步。反而是小心翼翼的避之不提,往往使他一股不快之感直冲大脑。
“家里都还好。”他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那就好啊。”外公把三鲜汤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一直都这么懂事,他们肯定放心的。”
蓝焉嘴里嚼着油焖笋,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在野水接触过的人并不多,他却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对倪诤最常用的这个评价,懂事。倪诤平静的神情莫名让他感到委屈,是替倪诤感到委屈。
蓝焉在心里大喊,他不懂事他又能怎么样?他应该懂事,这是所有人对他的期许,像一种理所当然的默认。
而自己瞥见过他灵魂脆弱的一角,不知该是高兴,还是心疼。
吃完两人收拾了碗筷,准备去趟人民医院看看沈寺。这几乎是住院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蓝焉感到一身轻松。
倪诤虽仍是没什么表情,却仿佛也被他这阵情绪感染到,脚步跟着轻快起来:“怎么这么高兴。”
“出狱了,可不该高兴嘛。”蓝焉开玩笑地说,“沈寺还被关着呢,一会儿可以好好嘲笑他一番。”
“他也快了。”
他们走过12号病房门口。蓝焉步子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往里张望了一眼。病房还没入住新的病人,空空荡荡。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死气沉沉的病房,又不是值得留恋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可赋予意义的……
蓝焉忍不住望向身边那人。
是因为你吗。
倪诤不明所以地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了?冷?”
“没有。”蓝焉赶紧摇摇头,“就是想了一些事情。”
有大声抱怨的声音从11号飞出来:“无聊死了!”
是沈寺。他们敲开房门,沈寺叼着块饼干,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们来干嘛?”
“探监。”倪诤面无表情地说。
蓝焉噗嗤笑出声,心里忍不住泛上一阵近似于喜悦的心情:倪诤竟然会顺着自己的玩笑讲话……
“探监……”沈寺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也跟着贫了几句,“我犯什么罪了?明天是不是就该去吃枪子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寺说出吃枪子儿那几个字的时候,蓝焉感觉到身边那人飞快地瞟了自己一眼。
他假装没注意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