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靠在座椅内蜷着身子,突然笑了起来。
“没有。”她轻吁了一口气,“只是晚上林大夫会来庙里给何梓佑送药,不想在这里碰上他,多生事端。”
依依站起身来走向院墙,清了清嗓音,转身背向墙面。没有戏服和水袖,只见她婀娜的身姿映衬在红墙上,正如他们初识时,一字字的清亮圆润的音节,缠缠绵绵撩人心扉。
车门关闭,车内的空气局促了起来,他两手紧握住方向盘,看向她,又克制的收回了目光。
自然是万分乐意的。今天秋意正好,不如我就清唱一段西厢记吧。只是实在是生疏,不好意思献丑,我背着唱吧。”
“世事难料,都有可能的。祝你大鸿展翅,过上你想要过的生活。”她真诚的说,“在有能力改变一切之前,别再回来了。”
“你妈妈又发病了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何梓明冷静下来,眉眼
“所以别再说傻话了。”被水光洗过的清澈的眼眸展露出轻松的神色,“不可能的,这就是命吧。”
“好。”他艰难的吐出这个字,他知道她是个多么坚定的女人,她不会改变初衷,他没有办法改变她,也没有办法帮到她,既然现在自己没有真正的能力改变,一切的纠缠都不过是无能的矫情。
依依只是点点头打开了车门。
何梓明下车查看,面色沉重的回到车上。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何梓明追着快要落下的夕阳紧紧踩着油门,车子在路面上飞奔,他亢奋起来,眼中熬出狂热的光。
“可是我不甘心!”何梓明狂热的抓着她的手腕,“我不会认命的!”
只是那时是春意盎然的游园惊梦,而今是秋意苍凉的长亭送别,一声声如石子一样击打着他的心房,沉入心底,浮出泪花。
“要去上海了,应该精神一些。”她笑道,眼尾带着熟悉的轻媚。
“车胎爆了。”他手抵着眉心,压抑的说。土路上尖锐的石头扎爆了车胎,而这款车上并没有备胎。
“依依……”他右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灼热的手心试图把她捂热。
这时突出从车底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车身骤然往右偏去,要往土路边的大树上撞去。何梓明迅速收回右手,两手抓紧方向盘,把车身拧回到马路上。车子往前扭曲了一段,终于停稳了下来。
女眷们都来看热闹说好,冯淑琴也满意的点了头,林六六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归。
柳丝长玉骢难系,倩疏林挂住斜晖。
“我们私奔吧。”他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像是在说要去牌坊街吃晚餐。
商依依终于在黄昏时踏上了回颖城的路,范冶开车送她回去,他要回何家料理事务。车子刚开出不久,商依依就找了个由头说要去周边一个老乡那里买一些草药和土特产,到时候老乡会送她回去。范冶知道她路子广,也不追问她的事,就按照她说的,把她放到寺庙后院进山的路口。
何梓明只看着前路,没有接话。车内又陷入了宁静。
“真的?”他红着眼吐出这两个字。
“我们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开,开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等过一段时间风声松了,我就去把你妈妈和妹妹接过去。路线我会计划的很周密,刘清仁不会找到我们,何家人也找不到。你喜欢什么地方,以后我们再继续搬家,也可以去香港或者南洋,银行里的存款明后天我就都提出来换成黄金和袁大头。我们都改个名字,办新的证件会有些麻烦,不过我认识人有路子,然后我们就登记结婚。”
伯劳东去燕西飞,万水千山何时归。
何梓明嘴边的烟一颤,吐出烟来,在脚底踩灭。他直起身子,望向她,眼中缠绵的过于炽烈,他敛目,“上车吧,我送你。”
“那就好。”他点点头,发动了汽车。
他转过头来看身边的依依,只见她怔怔的看着前方,像是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话,可是她的眼睛浮满了水雾,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努力的不眨眼,只要闪动眼帘就会落下一串的泪珠。
“好。”依依凝目望着他的眼睛,从容的说,“你把上海地址和电话留给我,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去找你。”
“我小时候去过一次上海,那里很好。”依依打破了沉默,浅笑道:“你肯定也会喜欢那里。”
车轮在山路里卷起砂砾尘土,打得车身啪啪作响,车内异常的安静,每一个呼吸都那么清晰。
依依把紧绷的身子缩了缩,想找到一个放松的状态,突然听到他的暗哑的声音。
依依下车后,自行走了一段上山的路,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福特车,绕过去,看到何梓明换上了白衬衫,穿着黑色毛呢大衣,倚靠在车边,额角的黑发已经垂了下来,焦躁的红唇衔着支燃到一半的卷烟,漂亮的眸子失神的不知道在望向哪里,在夕阳下一股颓唐的没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