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缓慢地补充：“一家，性质比较特殊的酒吧。”
实习期结束前的一个星期，下班之前，连凡去敲了上级的办公室门。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暗恋他吧？
“不是，挺开心的，就是我觉得设计类的工作可能更适合我。”连凡的眼光扫到他桌面上的家庭合影，娇妻幼子，老人牵狗，“我对自己的审美和基本设计技能都挺有信心的，也很憧憬为公司创造更多利润，提供更多价值。我相信，如果把我放到设计类的岗位上，对我来说是一个更好的舞台，对公司肯定也有很多益处……”
连凡不知为什么忽地换了话题，有些发愣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老实说，上级并不是个毫无吸引力的男人。连凡完全能想象到，平常肯定有不少懵懂无知的怀春少女，把上级当成英俊多金的霸总看待，对他投怀送抱。但是，自己本来与他保持着健康礼貌的距离，而且他这种自视甚高、信心爆棚、个子却比自己还矮的男人，真的不是他连名媛的菜啊。
连凡仍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能感觉到旁边上级不时投来的怪异目光，身体却有意地避开自己的接触，刚才明明是他招呼自己坐到这里的。连凡对自己的鉴gay水平比较有信心，确信上级并不是个形婚深柜，那他到底搞什么鬼？
“怎么，在我这里工作不开心吗？”上级笑得和蔼可亲，宛如一个体贴的前辈。
对于工作内容，连凡却不是很满意。这家公司不久前被国外品牌并购，所以才特别遵守劳动法，但对于员工来说，提升空间被大大减少了。大多数产品都是过往成功的旧款，公司在现阶段并不追求冒进，只想平稳度过转型期。不管是新营销方案还是新包装设计，统统需求不大，甚至连新产品开发也是向上往总公司供应，轮不到自己推出。进去没多久，连凡就感觉到了，包括他所在的营销部门在内，分公司绝大多数部门，都单纯地在给总公司输血。
“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今晚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吧，还有别的同事也一起去，打火锅。”见连凡没有回答，上级以为他大概是害羞或害怕，故意露出和善的笑容，也不等连凡解释，就让他出去了。
在连凡一言不发、呼吸急促、脸色发红地瞪着上级时，对方突如其来地露出微笑：“小家伙，恐怕你的感情用在了错误的人身上。我不反对同性恋，但我真的只喜欢女人。”
连凡立马醒悟，心里猛地闪过三四个不同的念头。看见他的人是谁？是谁把他的秘密捅到上级这里来了？他们会因此开除他吗？但这是歧视，这家公司有外企背景，他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拒绝他们的歧视，并且维权吗？总监应该是个注重平权的高知boss，他可以去找总监投诉吗？就算成功了，他以后留在这里工作，情况又会如何？他到底该怎么办？
在晚饭席上，连凡坐在上级旁边。五六个其他同事围绕着火锅圆桌，正狂饮着啤酒，不时开着并不好笑的黄色笑话。
这并不是连凡所期待的工作，马上就要毕业的他，希望自己能获得重用，立即大展拳脚。他一直梦想着能成为独立设计师，不管是时装配饰，还是香水珠宝，甚至化妆品护肤品包装的瓶瓶罐罐，他都有兴趣亲自设计。但只凭这一个小职员的位置，如果公司不提供上升的空间，他永远也不可能靠自己闯出头来。
之后，连凡联系上了总监，对方也如约给了他实习的名额。但小几个月的时间，总监本人已经飞升到了总部，不需要新的直系下属了。她给连凡安排了个分公司的策划岗，把他引荐给策划经理本人，嘱咐他好好干活，争取转正，然后就满世界到处飞去了。
连凡眨了眨眼，脑子里那辆疾驰得如同龙卷风的思维列车忽然一个急刹，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恐怕和上级的心思南辕北辙。
然而，连凡知道，就算他不恐同，他也肯定是个铁直，还是个虚荣到了极点的直男。
他的上级是个孩子刚满一岁的直男，家里有猫有狗，老婆是个中学教师。这家伙属于那种，直人会觉得有点gay，连凡这种真gay却一眼就看出他直的人。大家觉得他gay，是因为他还蛮注重打扮，身材也保养得不错，品味虽然没啥突出之处，但胜在有点小钱，往身上带的都是轻奢级别，平常说话也风趣幽默，确实没啥直男癌味。
上级窝在办公椅之中，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若有所思地盯着连凡滔滔不绝的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他说话，忽然又来了一句：“前两天，公司里有个同事和我闲聊的时候提起，有一次，在一家酒吧门口瞧见你了。”
公司待遇不错，因为连凡没有毕业，五险一金都折现和工资一并发给他了，还有餐补、交通补贴和实习生住宿补贴，平常虽然不时要加班，但通常轮不到实习生头上。
在实习期的三个月内，连凡规规矩矩地在营销部上班，熟悉公司运作，像以前一样，非常积极地给上级提出新策划建议。
“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机会，申请调到产品开发那边去……”连凡轻声细语，尽量避免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