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原意也是想专门为他买些不带甜的,但西南一带百姓的口味好似就是酸酸甜甜的,做什么都得放点儿糖进去,唯恐沈长青又吃坏伤了元神,这才作罢。
“你就不是你了?”
闻言,沈长青微愣,望着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他知道,这些时日,周粥一直在因自己的绝口不提而小心翼翼。他不知道是否有人生来便懂得如何去付出与体味这世间的情爱,曾经他只相信自己在姻缘镜中看见的听到的。可而今,他愈发明白这世上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之物,情爱必占其一。
似乎有两股暖流自掌心探入,一路向上护住了心口处存着的那一点儿热气。周粥眉头松开些,歪了一下脑袋:“嗯……没什么好想的。都说转世投胎,转世投胎……都投新胎了,那个人又不是我,我还有什么可想的?”
是啊,她真像是在做梦,从昆仑山巅敲响万巫鼓,从他重回自己身边起,就好似只是在看一场隔着雾气的梦。周粥觉得自己的身体和思绪一样,变得有些轻飘飘的,抓不住。
时间在沉默中变得漫长,正当周粥以为沈长青不会回答她时,眼角余光里青裳微动,沈长青侧坐到了榻边,将她揽在身前,不答反问:“你相信转世吗?”
周粥这听上去居然还有几分骄傲的语气,却只换来沈长青冷冷的回应。
“相信啊。”倚着沈长青,仿佛比之前靠着枕头要舒服许多,周粥不再抵挡倦意,轻轻缓缓地阖上了眸,话音也变得虚渺,“我神仙妖鬼都信……怎么会不信来生呢?”
也不知沈长青这一句是在追问,还是单纯在重复自己的话。周粥只
“吾让他留在吾房里了。其他两个还不知道,也没惊动官驿里的人。”沈长青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抢过话答了,才又问,“你可知自己着了什么道?什么时候着的道?”
寻不出什么东西带毒,是什么毒,解毒就会变得十分困难,无法对症下药。这是沈长青之前从太医院“借”来翻过的那些医书里的说法。
“当皇帝嘛,都会有这种风险。我学过一点,偷偷去抓点儿药熬服下去,应应急……这种毒一时三刻,一般要不了命,就和烧蜡烛似的……可以拖到离开崇州……”
“所以呢?你想躺在这儿等死?”沈长青静静听完,竟怒极反笑。
沈长青一贯泰然的眸光狠狠地颤了颤,半跪到榻前,一把攥紧了她的手腕,将法力顺着经脉探进去,又很快收回。不是被人用鬼蜮法术暗害,也不是魂力动荡失控,更不能是急病至此,那么就只可能是中了凡间的毒。
“那想象过吗?来生也许你不会有帝王的尊贵地位,却能长命百岁。”沈长青继续问着,伸手与她十指相扣,两人掌心相合间隐有青光闪动。
“你倒是会做梦。”
“吾去找大夫来试试。”
“应该是什么慢性毒发作了,从……从到崇州起就时不时有些头晕耳鸣……但我在外边……都很小心,想吃什么也是买回来找百里墨验过毒才吃。”周粥摇头,强撑着心头的一丝清明回忆,话音断续无力,“而且也不止……不止我一个吃了……每次我都带四份儿回来……”
“不行——”周粥用尽全力一挣,拽住了他的衣袖,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被她这么一提,沈长青也想起来了。周粥到了宫外就不再特意掩藏自己的偏好,总是会买些桂花糖、桂花酿、桂花酥之类的吃食回来,所以他都只能远远瞧着众人分食,自己心领了。
沈长青忙从愠怒中回过神来,沉声应她:“吾在这里。”
“沈……长青……”她几乎没什么生气,张口的第一个字音轻到几不可闻,听起来就好似亲昵地只唤了他的名。
,脸色惨白,眉心痛苦地蹙着,印堂间压着沉沉的死气。
“生病便罢了,中毒说不清……况且大夫一诊就会知道我女扮男装……大夫的口风未必多严……”刚才拿一够,把周粥的力气消耗掉大半,只听她顿了半晌,才喘匀下一口气继续道,“柳凌志谨慎又敏感,万一觉察什么,闹不好会徒生事端……”
“是阿燕找你来的吗?他们……”
沈长青皱眉:“为何不行?”
虚言之下,未必没有真相,也未必没有真心。
清气入体,便犹如汩汩清泉浇在了肺腑之上,灼烧之感褪去大半,只剩下些隐隐作痛,反助着周粥疼醒了过来。
百里墨这些乱七八糟的银针,他自然信不过,所有的饮食他都自行留意探过一遍,确实并无不妥。至于其他下毒手法,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沈长青,更是无稽之谈。莫非是有人专门挑在她出官驿的时间里下手?那燕无二又是干什么吃的?大周第一摆设吗?
“周粥?周粥?”沈长青扶她坐起,将清气从其背心处源源不断地送入体内,想以此暂时缓解她的痛苦,同时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是哪里出了纰漏。
“沈长青……你到底……到底气我什么呀?”她再也没气力像平日一样瞻前顾后,努力撑着沉重的眼皮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