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的眼泪涌上来。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心里纠缠,说不清是得了还是失了,嫉妒?惶恐。她将将就是单纯起了坏心,这么英俊,亲了就亲了。可是再多,她不想给。给多了,她跟自己没法交代,还有那些乌七八糟的风险,又失了她的超然。
若是人生只有一日就好了,尽管恣意妄为,不顾往后;又或者她能彻底潇洒,正负羁绊过后,还能照做她的壁花皇后,抱着“第一子”也能视如己出,那她现在也敢冒进冒退,交托一切。
可她明明下午被捂了心,心里又酸又苦,说不上来的那些情绪。眼下走到这儿已经最远了,再远,“冒天下之大不韪”,自陷古早式孤勇,迟早泅溺在后宫的妒海里。再不能往前迈一步了。
只是,刚刚那情形,这猛虎,容得她当他是病猫那般捏圆搓扁?刚她用唇量过的,眉骨、鼻梁,青青刺人的下颌,胀着发红的唇,还有,还有他眼下一触即发……
“她们也都是您的呢,有什么稀罕。”说着她松了拳,故作轻松用指背去蹭他的汗,先抛一句试探,也等着他缓缓神。
他再握住她拂过的手,她的小手又变做了个拳,他送到眼前,用鼻子蹭一蹭,再递到唇边,声音从肌肤的缝里钻出来:“皇后才是妻。”
说着一跃而起,要一鼓作气解她的衣裳。刚她自己解了第一颗扣子,现在他两手伸去解第二颗。金花双手摁住衣裳,再拒一拒:“表舅舅,说好的嚒?”
“什么?”
“表外甥女儿还小……”
“还小就有刚刚那些本事?”话是这么说着,人却静下来,重握上她的手,送到自己唇边,亲个不休。
“话本子上写的,纸上谈兵罢了。”她把手抽出来,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了看他,翻个身儿背对着他,系好第一颗扣子,“表舅舅这些本事才唬人,都是……”他那么多女人,他又会撩,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正想着,人就给福临拉过去抱在怀里,两人面对面侧躺着,金花觉得怪别扭,挪挪腰,把脑袋凑到他肩旁,脸就藏在自己胸前。
“都是什么?”
都是杨庶妃、宁妃那些后宫的美人儿处来的真本事。“唉。”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当,只想了想,没说。
“表外甥女儿?”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把人撩拨成这样,你又还小了。”这声音里带着苦笑,他不想强她,几次三番都是她一推,他就退了chao,娇花一样的人,他起头儿是不屑,后来不知何时就变成了不舍得。
金花抬起头来,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说:“再翻牌子!马上去叫敬事房的小太监,也不用回养心殿,坤宁宫这床就让给表舅舅,就着这股劲儿;表外甥女儿也趁便检查检查敬事房的小太监办差上不上心,看看绿头牌都新做了没……”
想想乌云珠,趁着她还没入宫专宠,最后鼓捣鼓捣娃娃:“也看看表外甥女儿的嫁妆能不能花花,宫里孩子还是少,表外甥女儿日盼夜盼,多几个娃娃。如今只有福全养在宫里,之前选秀事儿多,还能借着帮忙,接来抱抱;如今就等下旨拴婚,表外甥女儿也不能总去慈宁宫接福全了,跟挟子争宠,有多大野心似的。”
说着拍了拍福临:“表舅舅你倒是加把劲儿。”无论如何,金花今夜但求全身而退,福临做的再夸张她也能忍。
福临苦笑,自从二婚,前朝事忙,进后宫的时候少,他又一片心系在金花身上。
本来对其他人就是“公事公办”,免他母亲催逼,也是皇帝的责任;如今,他用金花做幌子躲了太后的催逼,又有了福全,若是佟妃、杨庶妃几个都诞下皇子,那越发连责任都完成了:以后他愿尽情随着心意在金花身上用功。
上次他跟汤若望喝洋酒,论的也是这件事。汤玛法一直认为他妻妾众多,不符合天主教的教义。汤若望说,上帝用丈夫的肋骨造就了妻子,丈夫要像爱自己一样爱妻子。福临作为一国的天子,更应该以身垂范,做万民的表率,一夫一妻。
福临那天喝多了,一直想跟金花说,他可以,他可以像爱自己一样爱护她;一夫一妻做不到,但是他可以爱护她。谁料那天先是端贵人有喜,后来金花喜滋滋给福全换尿布,他冷眼旁观,自己在金花的喜悦里可有可无,心里不好受,结果心里有话,却什么也没说。
今日下午晚间这一场闹,金花那伤心欲绝的干醋,后来又主动亲了他,这不是她对他有情?他怎么早没想到,福全是他的孩子,她不爱他,不事事以他为重,怎么会有视福全如己出的心胸?
还有那些上下其手,喝多了挂在他身上……年纪轻轻的,面皮薄得一碰就红,不是爱他敬他,怎么会有那些举动?
这么想着他自责起来,大婚夜是他先弃她不顾,解了衣袢走了,闹了她个没脸,所以她后来几次三番,推三阻四,也正常。年纪也小,这小身板儿,跟个孩子似的,加上从小身子弱,她不愿意,他更不想强她。
天长地久,她都是他的皇后,他的。
她又飙这些酸话,什么翻牌子,生娃娃,他偏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