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生母……”
“她死在三年前的夏日,忧思成疾,身子一直不好,拖了十来年,没熬过那个夏天。”
徐冽声音里有哽咽。
赵盈送到云南来的信,厚厚的一沓啊。
里面写的那样详细。
徐照当年是怎么瞒过所有人送走他娘,送去了哪里,身边又是些什么人在服侍。
他娘这些年病着,吃的是什么药,给她看病的都是什么样的大夫。
还有,三年前他娘过身,徐照其实从安置他娘的京东郊小河村带回来很多东西,都是他娘准备给他的。
从衣服,到玩物。
赵盈看过那些东西,徐照都老老实实的交了出来。
从他尚在襁褓,一直到他娘死前,每季三套新衣裳,全是他娘一针一线缝制的。
小时候逗孩子玩儿的拨浪鼓,自己动手做的弹弓子,还有扎的小老虎的纸鸢,狮子头的花灯。
他中武状元的时候,他娘还做了一身喜庆吉服。
还有信——每年一封信。
明知道送不到他手上,可还是一直在做。
他高中武状元后发生那件事,背家而走,小小的年纪,身无分文,流落在外,不知道是死是活,从那年起,他娘每年都给他求了一道平安符,一直到三年前她过身……
可是事实上,三年前他已经跟在燕王身边做了个暗卫了。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出人头地,大大方方的回到京城,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徐家六郎,但他摇身一变,做了燕王殿下身边心腹之人,也足够体面。
他娘没见到。
徐冽合上眼,眼角有泪珠滚落下来:“我跟在公主身边,不到两年,当初燕王殿下把我送到公主身边去护卫,现在算一算,就是在我娘过身的一年之后。
她始终没能看到我长大成人的模样,甚至到死,她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平平安安活在人世。”
这……
薛闲亭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
他自己是家庭和满之人,徐冽所经历的痛苦,他这辈子也体会不到,更很难感同身受。
没法子感同身受,就没法子劝。
说什么节哀顺变,什么且顾眼下日子,都是扯淡。
还有玉堂琴——
那真是可恨该死之人!
徐冽跟亲爹决裂离开家,这两年以来也没有要认回徐家的半点意思。
玉堂琴就住在京城,而且这老东西知道这么多事,不会不晓得这一层。
现在还拿人家生母来骗人!
就该杀了他痛快!
“你刚才……”
“半个时辰前我收到这封信,看过后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后来起了杀心,徐二他们几个苦劝不住,更拦不下我。”徐冽一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是我冲动了,险些误了大事,你体谅则个,别见怪,回京后……”
他顿了下:“回京后,也不要告诉公主了。一来事情过去了,我不想叫公主替我忧心,二来我怕公主觉得我感情用事,不堪重用。”
薛闲亭心头一滞:“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冽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我知道,不过我现在冷静下来了。”
他再没有别的话留给薛闲亭,背着手转身走远。
这种时候,徐冽更需要的是安静,是空间,不打扰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薛闲亭深吸口气,望着徐冽远去的背影又不免长叹。
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苦难实在是太多了。
以前他不会想这些的。
生来尊贵的人,他很难体会到人间疾苦四个字。
这两年他渐次释怀他跟赵盈的有缘无分,头前一年时间里,无人时总是觉得自己日子太苦。
现在想想,他这点苦,又算什么?
所谓爱而不得,不过是人的执念与贪欲。
似徐冽这般,自幼坎坷,到如今也还要承受爱而不得的痛苦,岂不比他更难上千百倍吗?
有的人真就能恶毒至此。
为了一己私利,非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要不是玉堂琴,徐冽到现在都以为他生母早就离世,也不会去调查当年的真相,更不会知道这些。
薛闲亭咬了咬后槽牙,大步流星往玉堂琴的院子又回去。
徐二和徐四看守在院外,不许任何人接近,更不许玉堂琴见任何人。
这会儿见他去而复返,二人对视一眼,徐二先快步迎了上去:“世子,将军他……”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薛闲亭冷着声吩咐徐二,“你去办件事,到城中随便一家医馆给我找个大夫来,直接带来见我,我有事吩咐。”
徐二也不问是什么事,诶的一声点了头就去照办。
薛闲亭却没有走,反而提步入了院中,没去见玉堂琴,转往东厢房迈去。
等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