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他想得严重了,司徒豫不由得嘖了声,故作惋惜道:「月老头子,你就是凡事都只往坏处走,这才老得快……你chao州之事在我荆州那儿亦是茶馀饭后的消遣,人人都道月府家门当真难能高攀,为得不仅是这二代皆出不凡人才,更为月氏皆乃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之人哪……你如是老得太快了些,可不是心甘情愿地让这讹言不攻自破?」
此话一出,司徒豫再是昂首大笑,却见月柏常反常地頷首对他,曜色双目沉稳至极,他心知大事不妙,连忙正襟危坐起来,顿时便听他道:「司徒豫……我方才没听清,你可否再说遍,究竟是让甚么不攻自破?」
「没什么要紧、没什么要紧的!月老头子,你既是没听见,便代表那不重要是不?哈哈哈!不重要的!莫介意!」几几乎是片瞬汗顏,司徒豫暗暗惨叫竟是玩笑开了过头,这可不好!
暗叹笑面虎最是可怖,当真是惹不得,司徒豫再不虚应故事,连忙将月柏常所问之事全盘托出,「至若我今日寻你之因……诚然也不为他者,便是临儿前些日子託人送那家书来时亦稍了口信,直说待得这月十六巳时要同我约于你月府门前,她要亲自来同你谢罪……说是悔婚之事,她虽未曾亲自书下那白纸黑字,到底是她的不是,是以盼能亲得你的谅解。」
月柏常听他口吻甚是慎重,亦无惯来的随性不拘,便知这才是司徒豫今日真正的目的所在,可那又如何了?同他今日特意寻他来这离月府稍远的帛竹楼又有何干係?
心下不解,月柏常是以细细推算了不少缘由,然掐指不过须臾,他便愤然起身,寒声逼向司徒豫道:「十六?那可不便是今日!」
「你同那娃儿约了巳时,可不亦是你我约于这帛竹楼的时刻?」容色三分意外、七分肃穆,月柏常语调拔高,霎时冽冷若霜,「司徒豫,你这般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你可当真知晓若让那二人碰得了该会如何?」
见他反应极大,司徒豫驀地又是不动如山,动静喜怒皆是一念瞬间,收放自如。他稳稳接下月柏常的冷声寒语,武夷大红袍方才早让他俩人消磨时间之际饮毕,他遂为自己再倾了些许君山银针,只见黄茶色淡,幽香亦浅,然茶梗直立之势,犹是不减擎天壮志。
隻手转过几圈杯盏,司徒豫末了终是开口:「月老头子……咱俩打个赌如何?」
闻言,月柏常修眉顿蹙,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这般玩?你可有听清我刚才问你之话?」
「有,听得仔细了。」敛下鹰目,司徒豫边同他道,边细品这君山银针箇中滋味,只觉一旦不要紧外在景緻后,舌尖便倏地敏锐几分,他遂而暗忖齿颊留香这迷人之处,倒不尽然惟武夷大红袍方能有之。
「你道这君山银针不比武夷大红袍,可月老头子,你可曾想过若无同时让这二茶种相互品茗较劲,在本先而言,帛竹楼内这二茶皆是各有千秋,钟爱其者恆爱之,到底是无从比较,更不该相提并论的。」再是懒散承了一话,却是字句锋利,直朝月柏常而去。
「龙生九种,各有所好。确实,是我隘见了。」月柏常乍听司徒豫所言,深知那因东道主而起的得瑟委实乃他的不是,即刻反躬自省先前一时口快。然他这念头一转,犹是不解司徒豫突来之语,打的究竟是甚么哑谜,「可司徒老头子……你究竟想同我讲些什么?」
「我只觉少年人的事儿便让他们自个儿去处理妥当,都半身入去坟墓里头的年纪了,咱俩便坐待结果出来,倒也挺好,是不?」晃了晃掌心杯盏,昔年玩世不恭的态色此刻隐然自那刚毅面庞透出几分,司徒豫眸底忽闪而过几许狡黠光采,只见他笑道:「而他们忙他们的活儿,我俩亦闲不得,便开个赌盘,我同你赌我那宝贝娃儿瞧不上你家月桓,即便是打过照面,定也会执意休了这门亲事!」
语落未完,司徒豫重放杯盏,登时长案颤震未平,「就赌这帛竹楼的顶好名酿『虞姬』,二十罈!」
听得此言,月柏常讶异之情全然溢于言表,素縞衣袍底下双拳紧收,不敢置信到头来他得到的竟是这般简单的缘由。他本以为如若拆了司徒豫层层设套的举止言行,终会博出个教他心服口服的解。
孰料棋差一着,面前这颯爽身影果真不愧数十载江湖浴血犹生,快意一笑底下凡事皆得以Jing量细算,玲瓏乾坤亦不过反掌折枝,然那初始的想法从来惟是一思骤起,便教万事依凭他一念生、一念灭了。
可说是司徒豫所言无理,却也从来让人佔不得半分便宜。月柏常澹然哂笑,知晓自己到底被说服不少,直想或许未有他俩介入,事情没准会走个意料之外的指向。届时这二十多年前一书雪笺墨染,究竟将成两代千金诺、抑或满纸荒唐言,天机洞悉,不由人说。
思绪澈明,转瞬便是释然,笑对司徒豫鹰目炯炯,素来是他熟稔的知交二三子,月柏常登时亦是快意朗爽道:「赌便赌,我怕你不成?这二十罈怎么够喝,你忒小看我了,五十罈才足!桓儿可是个争气的,我瞧你还是先将银两准备准备去!」
嚶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