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草屋里头那老丈躺在地上,逕自呼呼大睡着,但缩在榻上的两位姑娘,其中一个,却已经醒来了。
「季姊……」静韜挽起衣袖,替季苓换上冰凉巾帕;她原本总是沾床便睡,一觉到天明的人,但这些天为了照顾苓,只要身旁的她一有动静,不管睡得多沉,静韜依然挣扎着起身,替她换药、拧过巾帕。
今儿个已是第五日了……打从跌下山坡的那一日起,除了头一个晚上淋雨受寒外,其馀三夜全在老丈这儿渡过。
老丈对素昧平生的她们而言,早已算得上仁至义尽、尽心尽力了;不仅出让床榻给她们两人歇息,还替她们张罗吃食,买药给苓袪热什么的,他做得太多太多了。
苓喝了几帖药,风寒的热是退了,但打从昨儿个夜里开始又烧了起来,老丈说,大概是因为苓身上伤重,过了几日未能妥善包扎照料,开始发炎了。静韜心底焦急,只因老丈手头亦不宽裕,之前为了替她们打点伤药、吃食什么的,已经够让人破费,她怎么好意思再要求他替苓抓一回药呢?
而这回烧得似乎比先前更加厉害,手臂跟肩膀上的伤是已开始慢慢癒合,但最麻烦的腰伤却是不停化脓,迟迟无法解决;苓的爹身为大夫,只可惜当时过世的时候苓的年纪尚小,因此虽然靠着她爹遗留下来的医书学了一些简单的包扎医疗方法,若说要Jing通医理,可差得远了;苓这个师傅只是个半吊子,就别期待静韜能有多厉害了,何况处理伤口的种种方法,还有不少是前往潼关那时,为了照顾庞德才学的。
静韜咬着唇,急得又是落下泪来。「季姊,你别这样……你醒醒啊,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这样烧下去,苓一定受不住的;昨儿个又开始高烧后,苓意识不清,口中不时发出囈语,静韜好几回因为听见囈语而惊醒,也弄得无法入睡。
苓说些什么她听得不甚分明,只是朦胧之间,似乎还能听明白几句,大多是叫着爹,或是庞统之类;可每当静韜叫她,她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就是无法真正清醒过来。
老郑不知何时醒来了,听见静韜不停啜泣,既是难以入眠,是也感到有些心疼;他叹了口气,执起斧来,「张姑娘。」
听见身后老丈叫唤,静韜随手抹了抹泪,喑哑着开口,「老伯,对不起……把您吵醒了……」
「没关係。」老郑摆了摆手,打开门扉;现下快接近五更天了,天色濛濛亮着,已能明辨方向。「虽说有些早,我看我还是先出门打柴去,看能不能今儿个再进城去,换几个子儿回来。」先前堆的薪柴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再不努力点,可就要断炊。
「老伯,都是为了照顾咱姊妹俩,才让您这般辛苦……」静韜只觉得好生抱歉,原来到头来,她还是得依靠着别人过活……惭愧悲愤的心情油然而生,她鼓起勇气,下了榻向老郑一跪,「我虽然气力小,但也想随着老伯出去给您打柴帮忙,以报答您的大恩!」
老郑背起竹篓、麻绳,看见静韜这般有心,只是浅笑;他搁下斧头,将静韜牵起,「张姑娘,不用了,你姊姊需要你照顾,这儿山路你不熟,容易出意外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静韜看见老郑那抹笑,眼眶又是一热。「老伯,我……」
「打柴这种事儿,还是交给我这老傢伙妥当,你还是待着吧。」老郑朝她点了点头,又朝静韜吩咐几句,这才抓起斧头出了门。
静韜带上了大门,回到榻上又探了探苓的额际;一夜无眠的她,打了个大呵欠,是也真累了;她躺了下来,环抱着苓汲取暖意,而后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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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刘备正与雒城守军战得方兴未艾,身为军师的他,理当速速拨兵,赶往雒城营救才是;但明知自己身负重任,庞统亦是免不得为了自己私心,等不到刘备传来捷报,他将安抚投降蜀兵以及整理大寨的事儿全权交给法正,而自己则亲率两千兵马,来到落凤坡,美其名是厚葬自家战死沙场的将士,可实际上,却是大张旗鼓的替他找人。
找那不知天高地厚、生死未卜,又令他牵肠掛肚的两个ㄚ头片子。
「活要见人,死……」庞统闭了闭眼,已有最坏打算的心理准备,「亦要见尸。」
为免落人口实,庞统将将士分拨一半作为回收箭矢、安顿战死的弟兄之用,而另一半这才往山坡里去,替他寻找两人下落。
现下已是五更天,天色明亮,比起先前关平摸黑找人好得多;两人不知受了多重的伤……看着那山谷如此倾斜陡峭,而树木长得极为茂密,不慎失足跌下的话,脑袋随便碰着一棵树,不死也半条命的……
千人密集搜索,不一会儿便有了线索;将士找着了两副鎧甲,而这确实是她们的东西。庞统抚摸着上头血跡,不禁重重一叹,「苓ㄚ头、静ㄚ头……」只是只见盔甲,不见人影,这表示她们一定还活着,不是自己离开,就是给人救走的!
「要是看见了人,不管是谁,立刻来报。」他曾替两个ㄚ头卜卦,会有贵人相助的;知道她们至少一息尚存,庞统勉强寧定心神,打起Jing神来,一边命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