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院长的脸已经黑到不能看了,从额头至鼻尖都笼上一层黑影,两片镜片反着光,阻隔了旁人对他双眼的视线。
“嘶嘶”着被快速放入密闭房间的气体很快充斥满整个房间,显然也起了作用,罗飞飞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逐渐觉得意识在脱离自己的身体,手脚也越发虚软,渐渐再也捧不动任何一个装满ye体的器皿。
他扶着桌子慢慢下滑,手无力地撑在地上,膝盖浸入被自己折腾出来的一层福尔马林ye体中,似乎还被混在里面的玻璃碎片刺破了皮,生理性的眼泪都被强烈的刺激气味熏了出来。
罗飞飞强撑着抬起头,在视野一片马赛克样的模糊中看见林亦初也倚着墙角不情不愿地滑落在地。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罗飞飞咬着牙提上一口气,虚弱地对着亮晶晶显示屏的方向,竖起一个愤怒、不甘、嘲讽,包含着无数p的标准中指。
氪命的第六十八天
黑暗,空洞,模糊。
罗飞飞的意识一直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徘徊,时而觉得自己好像是醒着的,耳边能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细细碎碎的,像一堆聒噪的小虫聚在耳边,叽叽喳喳,烦人得很。
这种有人在耳边说话却怎么也不让你听清的感觉非常令人抓耳挠干,他下意识将全部的感知放在听力上,想再仔细听清楚,这些破碎的话语也如他所愿,渐渐在耳边凝聚成清晰的声音。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尖锐哀切,有的虚弱幽怨,而所有的声音都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谁还没疼过了,整天哔哔哔,耳朵都要给你们念出老茧来。
被打扰了睡觉,罗飞飞暴躁地想着,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眼前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亮光,起先只是像隔着浓雾迎面照射而来的车头灯一样,紧随着雾气慢慢散去,灯光也愈来愈强,强到刺眼。
手指骤然猛烈地抽动了一下,罗飞飞腾飞的意识猝然被拉回现实,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像看到一大团太阳在眼前放着光芒,下一瞬,他立刻又被近在咫尺的强烈光芒刺得合上眼皮,隻留下一条勉强视物的小缝。
什么情况,一睁眼就看见头顶这么多闪亮的大灯泡?
罗飞飞条件反射地想抬手去挡,却熟悉地再次发现自己再次被束缚住了手脚,绑成一个任人宰割的模样。
“院长,他醒了。”
旁边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幽幽地响起,薇薇抱着病历夹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漠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件物品,而非活生生的人。
罗飞飞这才注意到周围有人,头尚能自由活动,他歪过脑袋,用刚睡醒的呆滞神情耷拉着眼皮扫了薇薇一眼,对方回以嫌弃又带着怒意的眼神。
他对这个护士本就没好印象,只看了一眼又转向另一个方向,看见林亦初果然与他并排躺在不远处,似乎还处于昏迷中,一头被电成刺猬的头髮已经软了下来,闭着眼的样子仍旧是一副淡漠脸。
他重新将视线转回正上方,眯着眼睛与刺亮的灯泡大眼瞪小眼一阵,后知后觉地看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无影灯。
罗飞飞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对这玩意儿有点Yin影。
他生平唯一一次躺在手术台上,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自己不小心,骑电动车衝进了小路旁边的沟里,速度还挺快,翻车后整个人飞出去一路磕磕撞撞,撞了个全身多处挫伤加骨折,被路过的同学送进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
那时候在手术台上,麻醉得半梦半醒,隐约睁着眼就看见头顶亮闪闪的无影灯和医护人员们带着口罩帽子穿着绿色手术衣的脸,他们在自己身上忙忙碌碌,似乎偶尔还能听见类似电锯和锤子的声音。
因为麻药的作用他当时虽然不觉得疼,但那场景在罗飞飞心里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直接与麻醉清醒后伤口的疼痛挂上了钩。
现在再看到熟悉的场景,罗飞飞又回想起那时摔下去的惨烈以及全身大大小小伤口的疼痛,忍不住龇了龇牙。
“醒了?”陆文听到薇薇的话,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白乐心,他已经重新找回了面部表情的控制权,恢復成温文尔雅的斯文败类样,在离罗飞飞半米处停下脚步,“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被绑在台子上待宰还能有什么感觉,罗飞飞嗤了一声,朝他露出并不友好的笑容:“院长这话问得真有意思,要不换你上来试试?”
陆文推了把眼镜,反光的镜片遮挡下看不见眼神,只能见到嘴角高高地扬起,他缓缓戴上胶质手套,拿起旁边桌上摆放好的手术刀,温和道:“罗罗,现在不装了?”
“彼此彼此。”罗飞飞争锋相对,反唇相讥道,“你现在不作出一副时刻为病人着想的好好院长样子了?”
“罗罗啊。”陆文另一手拿起镊子,从旁边的容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