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高大的男人脸上带着反差极大的和蔼表情,粗旷的手轻敲着节奏。我缓缓向他走过去,一见到我,他微微张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好意思。」我说,「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他狐疑的盯着我,「访客必须先扣留证件。」
我有点失落。他不记得我也是应该的,毕竟全校那么多学生,况且他已经在这里几十年了。
我拿出身分证放在桌上,双脚随着收音机音乐的节奏一步一步往前。
说真的,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还有勇气回到那里。
尤其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老师。」我几乎是连滚带跑的衝上去,裙襬轻轻掠过皮肤,感觉有点痒。
「子寻。」尹老师对我浅浅一笑,我看见她十年前仍亮丽的黑发如今已成银白。
察觉我的目光,尹老师摸摸她的头发,表情云淡风轻:「很久没去染了,我也懒。」
「老师,先不说这个了,秋海棠」
「喔,在这里。」老师挪动一步,盆栽中只剩下一截将近咖啡色的短jing,深黄色的碎片散落四周。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突然联想到池宇平跳楼自杀的那一幕。
他死了,秋海棠也死了。
最近为什么那么多东西,都死了。
「老师,你知道吗早上我看到我的高中同学,然后……他跳楼自杀了……」我回想着那怵目惊心的画面,池宇平的眼神我看得很清楚。
那是绝望。
「真的吗?为什么?」尹老师眨眼。
「好像……又是我的错……」我垂头丧气。
「又?发生什么事了?」
意识到自己正在对谈的对象,我回过神来:「没有啦,老师,当我没说……」
「是吗。」尹老师显然不相信。
「嗯。」我也只能这么回答。
被老师知道了还得了,我都想死了。
唉,千怪万怪,都怪我当初不该鬼迷心窍向他告白,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悲剧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老师,我想把它找个地方埋起来。」
「好啊。」
『现在吗?』
『嗯,现在,立刻,马上。』
我小心翼翼的将剩馀的秋海棠碎片聚集起来,埋在离当初的三年乙班最近的一棵榕树下。
感觉有气泡从胃里浮起,我抽动了一下,一滴水毫无预警的将土壤的顏色染深,视线渐渐又变得模糊。
呵,秋子寻,你现在是在哭吗?
真可笑。何必呢?
「子寻?」
我努力憋气,像是要忍住打嗝一样的痛苦,换来的只是不停抽蓄,以及看起来像在戒毒般的可笑。
「我、我……」我没事。我连一句话都讲不好,我没事。
尹老师轻拍我的肩膀。
彆扭的转头不去看它,我此刻的倔强完全无用武之地。
这样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逃的了一时,但逃不了一世。我已经逃避了整整十年,无论哪一件事。
现在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电脑修好了,给。」卫小白那充满歉意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谢啦。」我满怀欣喜的接过笔电。其实这台机器也老了,让卫小白替我拿去修一修也好。
「这样你就可以找工作了。」她嘻皮笑脸的说。
我就知道,她的心思绝对没那么单纯!
「卫小白!什么不好说偏偏戳人家痛处!」我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她丢去,她不偏不倚正好接住,还伴随着奇怪的叫声。
「你很猥褻。」
「我哪有!是你自己拿抱枕砸我的欸!」
「那你干嘛发出奇怪的声音?」
「才没有!」
「谁理你。我要继续找工作了,免得某人一直往我的伤口上洒盐,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我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你说我猥褻!」
「?」
她猛的闔上我的电脑,还差点夹到我手,「不要,不准找。」
警察杯杯,这里有怪人啦!
「你干嘛?」
「嘻嘻,我养你就好啦。」她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么rou麻的话。
看吧,她果然很奇怪!
「你这变态!噁心!」我拍掉她的手。「不要说那种容易让人想歪的话!」我连眼睛都无法直视她了。
她的眼睛瞇成一直线,「吼吼,你的想法很有问题喔」
「你的想法才有问题咧!」
「我是说真的。」她一个翻身仰躺到床上,「你如果嫁不出去的话。」
「闭嘴!少诅咒我!你才嫁不出去!」我大喊。
「没关係啊,我有你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