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石义将军那堪比小山般的身躯在力道作用下轰然倒地。两只拳头被反绞在身后,正被赤足和尚用禅杖压住,不能动弹分毫。
明明体魄差了数倍,但石义感觉仿若一座山体压在身上般难以喘息,光是简单的抬手动作都无法挣脱。
纪释声音如经文诵唱,听得石义浑身颤抖。
“雁阳关,早已不在了。石义将军,你不必在自欺欺人。”
石义虽然手脚被禁锢,但依旧没有削减半分气昂,他怒喝道:“雁阳关怎会不在,它的城关之后可还住着数万百姓,我必须要守好它。”
纪释瞧见对方油盐不进,抬手作揖,就准备在涅槃经的作用下渡化对方。
石义拼了命地挣扎,他明确地感知到那藏在经文身后的是什么,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甘、不服的情绪将他的瞳孔映成一片血红。
“誓死不渝、殒身不恤!”石义的呐喊声响彻整个关口。“一步不可退让!”
就在他浑身暴怒,每一块肌rou皮下都血管暴起,如蚯蚓般蠕动时。
“等等。”
白文姍的声音从练兵场角落传来,清晰地贯入石义的双耳。
“文姍姐?!”齐木楷拉扯住对方的衣袖,赶紧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此时那石义将军正值癫狂,说不准就朝她泄愤。
白文姍摆手将对方按下,朝着石义所在的方向走去。
石义将军抬起头,用那双血红的眼眸看了过来。赤红之色更是深了几分。
“文、姍、公、主。”
他嘴里说的是敬称,但语气却充满不屑和鄙夷。他这一生,敢爱敢恨。爱的,就算是穷竭的孺童,也会护作周全。恨的,就算是永宁皇室,也丝毫不退不让。
他讨厌皇权贵戚的虚伪。明明是一副贪生怕死的嘴脸,却要装成仁义礼智的‘高尚’模样。
就算即将去到往生,石义仍然瞧不起那惺惺作态的像样。
就在他以为白文姍要说出些什么故作清高、道貌岸然以维护自身皇室的庄严时,“扑通”一声,白文姍朝着他跪拜了下来。
白文姍脸上表情凝重,她作出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屈膝下拜的动作。
她双膝跪地,左手压着右手,标准地行了一个稽首礼,轻轻将额头靠在了手背之上。
寻常人认不出,但作为永宁国民出生的石义自然不会不识。
“文姍姐这是在做什么?”齐木楷不解。
书生十一满眼震惊地解释道:“这是稽首礼,是永宁国传承中最崇高的一种礼节。象征着尊敬、感激和敬仰。”
这样听闻,齐木楷更加是不解了:“文姍姐不是皇室吗?哪有皇室给将军行如此大礼的。”
“的确未有先例。”书生十一思索了会儿道。
石义瞪着猩红的双眼,看向白文姍问:“你……这是做什么。”
等三息之后,白文姍才缓缓抬起头。她说:“大将军,这一拜,不是我以永宁皇室的身份而拜。而是以一名普普通通的永宁国人所拜。”
“得你所赐,民和年丰、富国安邦。此乃民之大幸。”
石义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白文姍再次叩拜了下去。
“大将军,这第二拜,是我谨替永宁皇室所拜。”
“得你所赐,久安长治、太平盛世。此乃国之鸿运。”
白文姍虽然不知石义与永宁皇室之间的误解、憎恶来自哪里。但这份执念将石义困在世间这么多年,白文姍作为最后的皇室血脉,有必要来化解。
更何况,这也是她内心最真实的话语。石义将军乃是难得一见的武将,不仅有着高超的武技,更还有深仁厚泽的品性。
她虽与对方接触多在朝堂、后殿。但从京城里孩童传诵的民谣中,也能听出民众对他的爱戴。
“……文姍公主。”石义眼中的血红褪去了几分,他视野中的一片鲜红重新归于了平静。
他注视着眼前跪拜的白文姍,嘴角略微颤抖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文姍仍然没有停下,她第三次朝着手臂所叩去。
“大将军,我曾为你点下三盏莲灯,祈求你去路坦途,但未曾想落得如今地步。”
“这第三拜,是为你送行。望你这一次,然是去路坦途。”
纪释很有默契地伸出手指,在石义的额头上轻点。
仿若霎那之间,时空变换。纪释将百年时月注入了对方的识海之中。
石义驻足原地,却领略百年盛世变化。
他亲眼看见雁阳关由黄土变为绿洲,城关顽石变为高耸的商厦。饥肠辘辘、流离失所的百姓变得温饱,直至富裕。
阖家欢乐、其乐融融。
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机械、车船,好似尝到了琳琅满目的佳肴、珍酒。
这盛世,他虽未领略,但已然满目泪光。
原来他驻足于这雁阳关的百年岁月,世人已经日新月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