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比起辗转难眠的失眠夜晚,被恶梦追逐的长夜更让人害怕。
凌晨三点十六分,窗外仍一片漆黑,可是我却已经没有了睡意。坐在床铺上看着房内唯一的光源,我深呼吸了好几回,但急促的心跳声迟迟无法缓和下来,脑中回盪着都是刚才出现在梦中的恐怖声音。
「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在梦中,那些带着威胁的怒吼声中夹杂着玻璃破碎以及物品摔落至地面上的声音,每一道声响都让我害怕不已。可是,更让我害怕的是那些声音不仅仅是出现梦中而已,而是都曾经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旻嘉,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耳边忽然传来亦翔的询问声,我转过头,他仍平躺着,只是微瞇着眼,半睡半醒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我做恶梦了。」
「恶梦?」他愣了一下,随后坐起身,拿起摆在床头的眼镜戴上,也顺手将室内的灯光打开。当室内恢復了明亮,亦翔担忧的表情清楚地出现在我眼前,「你梦到了什么?」
回忆着梦中的声音,我吶吶地说:「我梦到我爸发飆的样子……」
那是爸爸喝醉酒之后的声音,我想肯定会是我这辈子想忘也忘不了的声音。
「难怪你会流这么多汗。」他皱了皱眉,伸手轻覆上我的额头,他掌心中的温暖一下子就取代了原本覆在额头上的冰冷,「现在还好吗?」
「还好,但我很怕现在继续睡会接续刚才的梦,所以不太敢继续睡。」
「那就起来上个厕所或是喝点水吧,我之前听别人说过这样就比较不会接续刚才的梦了。」
「不好意思,三更半夜的就把你吵醒。」我抱歉地说。
他莞尔,「没关係,我刚好也想起来去一下厕所。」
当冰凉的水流过乾涩的喉间,我才有一种终于缓和下来的感觉,只是心里却还是有点疙瘩,害怕待会再次入睡之后会出现同样的梦境。
「有没有好一点了?」
我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他,心里不禁多了一份踏实,「嗯,好多了。」
「那我们去睡觉吧,有我在,你不用怕。」
我放下马克杯,「嗯。」
只要有亦翔陪在身边,无论是多么纷扰的情绪都能渐渐平静下来,就连做恶梦的频率都会跟着减少,也因为有亦翔在,我的家庭生活才终于不再像是恶梦让人不安一样的存在,而是让我感到幸福和温暖。
平躺在床铺上,我看着因为夜灯光芒的照映而显得泛黄的天花板,此刻手心里还有着亦翔的温度。我转过头,身旁的他似乎是已经睡着了,他闭着眼,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频率而规律的微微上下起伏。
此时,安静的夜里只听得见他的微微呼吸声和来自左胸口的我的规律心跳声,很安静,却也静得让我睡不着。
忘了以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很容易做恶梦,我常常梦见自己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奔跑,接着爸爸骂人的声音还有各种物品破碎的声音就会紧追在后,即使这样的梦境已经经歷了无数次,但我还是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每一次我都只是漫无目的地跑下去,直到被恐惧吞噬。
只不过,当这样的梦做久了,就会让我渐渐变得分不清楚我现在身处在的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明明觉得是在梦中听见的声音,可是很多时候当我隔天醒来时,却会在房外看见满地的碎玻璃,爸爸在客厅内留下的那片狼藉才让我明白原来昨晚听见的声音不是梦。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会不会其实都只是我一直都在做梦而已?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彻底清醒过来?然后,我就会发现我们家其实是很温馨和乐,没有无谓的打骂存在。
思绪至此,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痛觉顿时在手停留的位置蔓延开来。
我不禁无奈一笑,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
如果真是我所想的这样的话,这个夜晚未免也太长了吧?
※
当我再次睁开眼,黑夜已经离去,明亮的晨光自窗帘的缝隙洩漏了进来,照亮了没有开灯的房间。我转过头,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我坐起身,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鐘,现在才六点十分而已,距离设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奇怪?亦翔这么早起床干么?
我打了一个哈欠,脑袋仍觉得昏昏欲睡,现在完全没有要离开床舖的念头。
大概是因为后来一直在胡思乱想,之后翻来覆去了好久都睡不着,直到四点多好不容易才终于睡着,满满的睡意让我现在突然很希望夜晚能够长一点就好了。
「旻嘉,你起来了啊?」
这时,亦翔打开房门,从外头走了进来,「你怎么不多睡一下?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啦,我也差不多该起床了。」我说,发现他已经梳洗完毕了,好奇地问:「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才六点而已欸。」
「今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