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脸色微变,显然当着下属的面被公孙晏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责实属有些离谱,但他才想反驳,又瞥见公孙晏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心和紧张,到口的话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气,微微低下了头。
乔羽被他几句话说得两颊绯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傻笑起来,公孙晏从旁边绕过来,开口就是一顿骂:“还笑!你们还好意思笑!还好刚才是我在你旁边,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明溪!”公孙晏被他一句话吓的跳起来,没等他开口又被明溪制止,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平静地道,“如果失去灵力的输送,我,还能活多久?”
他越说话,情绪越是难以自制,明溪也不打断他,只是默默转着玉扳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堆积如山的朝政没能击垮他,反而是那个半个月音讯全无的萧奕白让他失去理智,大发雷霆。
乔羽尴尬的看着两人,虽然满朝文武都知道天尊帝和公孙晏私交甚好,但是能好到公然斥责的地步,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公孙晏听见这句不着边际的问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苍白,嘴唇轻轻颤动低骂一句:“你赶紧恢复灵力的运输!你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自己都没说撑不住要终止,你倒是自作主张!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你别自己作死找麻烦,你想要成家了?等你解决了上天界这个大麻烦,再举国同庆册封皇后不好吗?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恢复了……”
不行……如果他死了,再面对上天界就是难上加难,他无论如何也要撑到弑神之计完成,他身为君主,已经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他不能半途而废,哪怕是死,也要亲眼见到故土重归宁静,才能安心闭眼。
乔羽挺直后背,在心底飞速计算着帝王的质问,公孙晏手心捏着一把冷汗,也是情不自禁的转眼向他看去,许久,乔羽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低声回话:“陛下的身体是自娘胎带出来的病根,先皇后血统太过特殊,已经超出人力可以治愈的范围,其实……其实属下早就心有疑惑,一直为陛下输送灵力的那个人,似乎本身也有着极为特殊的血统,这才恰好弥补了您先天的不足,如果这样的情况可以继续保持下去,或许长此以往您的身体能自行缓慢恢复也不一定,但如果失去这股灵力的运输……”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公孙晏脑门嗡嗡炸响,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全身皆冷,完全无法理智思考最后听到的那句话,乔羽咽了几口沫,身体剧烈的颤了一下,大步上前立即补充道:“但是陛下若是能放宽心好好调养,属下有信心能帮您缓解病痛,至少、至少再撑个年,甚至可以更久!”
明溪的嘴角却意外浮起笑意,眼中隐隐有微弱的波光闪动,仿佛是在犹豫了什么,又很快镇定下来,淡淡挥手:“我知道了,乔羽你先回去。”
许久,反而是明溪率先笑出了声,带着几分慵懒漫不经心的问道:“公孙晏,我是不是该成个家了?”
一晚上昏昏沉沉,
陛下独自留下最信任的公孙晏,无疑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问询
如果现在找个合适的姑娘,或许还能留下血脉,如果真的不行,那从三弟、四弟那里过继,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候我担心北岸城的事情会暴露,强行找了个借口把你从雪城接过来,当时我还在担心你年纪太小无法胜任,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你比我想象中稳重的多,是个难得的人才。”
乔羽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如旭日般璀璨的双眸,无意识的将声音压至最低:“可能……只有一年左右。”
乔羽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在房门紧闭的一瞬又情不自禁回头望了一眼——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位高权重的两人,各怀心思。
公孙晏翻了一下白眼,接连两场碎裂确实是让他心力交瘁,他接掌镜阁这么多年一直乐在其中,黑白两道通吃拿尽好处,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分身乏术,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八只手去处理琐事,想到这里,公孙晏心底咯噔一下,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望向闭目小憩的明溪——他应该比自己更累更辛苦吧?
公孙晏虽然嘴上喋喋不休的骂了几句,心里却骤然松了口气,自己也是像被抽空了全部力气颓然的坐回凳子上,乔羽小心的瞄了他一眼,忽然提醒:“晏公子的脸色也不太好,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才行呀。”
想到这些,明溪闭上眼睛,公孙晏的声音一点点飘远,最后在耳边湮没,再也听不见。
乔羽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出口,背后的冷汗瞬间就浸湿了衣服,但见明溪只是淡淡看着他,甚至微微轻笑了一下:“但说无妨。”
公孙晏嘴角一抽,脸上再次有惊愕神色掠过,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另一种惆怅,许久,明溪忽然开口,再抬眼双眸已经恢复冷定,默默转动着玉扳指,直视着两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厉声问道:“乔羽,我的情况你应该一早就有数,现在你老实告诉我,如果我的身体像现在这样维持下去,到底还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