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一般留学生担心的住宿、手续、交换生计划……这些全都不是事。
别说叶千盈这种家财万贯, 而且自己还能完成学业的学生了, 就是三哥叶河汉那种听不懂初中数学的学渣, 家里不照样也把他给送出去了。
所以, 让叶千盈感到忧心的, 不是学业、不是生活、更加不是金钱。
——是可能发生的国家关系变化。
她有上辈子的经历, 自然不会不知道a国对于本国的制裁。在这个经济全球化的时代里,一个国家倘若与另一个交恶, 施展的手段除了金融外贸, 就是拿留学生开刀。
鉴于自己还身负一个大国重器系统……叶千盈还挺担心a国扣着自己不让回的。
这种事上辈子也发生过, 不止是扣着已经学成的科学家不让走, 而且有些重点企业的重要任务, 都会被国外扣押作为隐形的人质。
很多时候, 钱能解决世上的大多数事情。但总有一些事情,是连钱都无法摆平的。
上辈子,叶千盈没有选择理科。
她学习的专业主要是人类学和社会学, 和重工业几乎扯不上什么关系,既不是重点观察名单上的科目,也没有被限制为不允许入境对象。
但是这辈子……
叶千盈自己心里清楚,她涉及到的东西有些敏感了。
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但是科学家有国界。
不说未来,就是现在,出国的留学生被绿卡、实验室的招揽,以及高薪留在国外,也是个非常常见的现象。
而让人恼火的还不仅如此。
——只要学过历史和政治,哪怕只有一册书,大家便会知道,政客从不和你讲学术和道德。
又一次,叶千盈经过关教授办公室的时候,听见他有点无奈地和另一个教授讨论这个话题。
“怎么,这个学生也不回来了吗?”
“唉,我不是不习惯,我就是……我就是有点伤心吧。这个孩子我当年教过,很好的一个学生,他去留学前我还祝福过他。
实话和你说吧,老董,聊天记录现在还存在我手机里,他当时说自己肯定要回来,我当时也真的相信了。”
在课堂上的关教授一向诙谐幽默,爱开玩笑。他脸上总是带着那种年轻的、让人看了就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叶千盈几乎没听过这位教授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自觉地,听着关教授有些沉郁的语气,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关教授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响起,似乎是中间低头喝了一口水。
“不是,不是,也没有怨人家的意思,毕竟都是个人选择。我就是惆怅啊,老董。你看,咱们那几届上下的师兄弟,有多少人选择回来了?”
即使是自嘲,这话也够锋利的了。叶千盈很快就听到办公室里的另一个教授也跟着苦笑。
“老一辈的先做出这种样子,那就别怪小一辈也跟着学。人总是奔着钱走的,你说我也不能给他们发钱,我能怨他们什么?就是有些时候……唉,有些时候吧,我难免就会想,除了钱之外,大家就不能再考虑点别的吗?”
交谈的结尾,是董教授连连安慰关教授。
“现在是一个允许个人选择,也允许个人为他们的选择负责的时代,咱们做教授的,哪能管得了这么多呢。
国外的学术差距和国内有多大,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出去,不出去哪里来的活水呢?等出去了,咱们一个早先的大学教授,就更不能按着脖子逼着人家回来,对吧?”
关教授生生被这话给听乐了,话赶话到了嘴边,他没好气地笑道:
“可不是嘛,国家都不干涉个人的自由,咱们算是哪根葱啊。”
董教授叹了口气,几乎和自己的老同事掏心窝子说话了。
“老关,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实话说吧,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没办法,咱们当教授的,职责也就这么多。咱们只能在大学里多教他们一点东西,多做好自己的学术,再拿自己的cao行给学生们打个样子看看。等以后他们当真在两个选择之间犹豫时,能有一秒钟想起你我,那就是咱们的贡献了。”
“……”
大概是这番话打动了关教授,叶千盈没听见他再说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仿佛自言自语,又更像是自我安慰:“是了,能让他们做出选择的时候,想起咱们一秒,就算是这书没有白教啊。”
叶千盈脚步轻轻地离开了走廊,表现得像是从来没有听过那番话。
但是在心里,叶千盈还是对此很受触动的。
可以说,多方面的考虑因素,让叶千盈不得不纠结于自己的选择。
……
一般来说,在有关于自己前程的选择上,一个人要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通常会找家人和朋友商量。
正好今天就是叶千盈和家人例行通话的日期。
叶千盈决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