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后,两人隔立相站。
方才二耳鬓厮磨许久,二人衣未卵。贺玉姝头上的发钗被云祁方才卸了几支,此时发丝散落。
裴云祁柔柔地唤了一声:“姝儿。”
他往前一步,贺玉姝凝眉往后退一步,双手抱着微凉胳膊摇头。
再启口,质问他:“你真有我兄长的消息?裴云祁,你告诉我真话。你若有半句假话,我贺玉姝发誓,此生决不会与你再说一字。”
话到后是颤栗的嘶哑,吸气时喉间噎住一口气。
对立的男子不语,剑眉蹙起。
他懊悔着是自己失策了。一时嫉妒那位大舅兄,死了还不安生,非的缠着姝儿。
是了,是真了。
什么书信,什么等半年,这些话不过都是他唬自己的幌子罢了。
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庞下落。
裴云祁慢慢过去挪步,黑底黛面靴往前一步,云锦锦织玉袖抬起,想将哭得不能自抑的女子搂在怀里,“姝儿,你听我说?”
她原本苦苦等候的消息竟是以这种逼问的形式得知。
看面前比自己高许多大男子,身形修长,气质矜贵非比寻常。便是这张脸引得她小时喜欢跟在他身后甜甜唤着云祁哥哥,许是才有了今日的虐缘。
“你口口声声说我要我信你,可到头来,不过是你在骗我!”她背后是汝天青色瓷瓶,再退两三步便会撞上。
“小心些。”裴云祁促前半步,悬在半空的手被挥开。
宽大的衣袖扫过眼尾,屋子一时呈拔剑张弩之势,“你别碰我。”
冷冷的声音制止他,话语讽刺:“裴大人,你当是如同和幼时作弄人那样好玩吗?”
“你明知我整日都在等兄长消息!”贺玉姝直视他,眼眶通红。
忽而她屈膝下去,跪在裴云祁面前,仰首可怜兮兮看着他:“裴云祁,你……你告诉我兄长身在何处?好不好?”
忌易怒易燥,否则更易进血脉,此时浑身难受,特别是手臂,如细密丝线紧紧缠绕着,慢慢往胸口处蔓延。
“姝儿……”裴云祁快她一步膝盖跪地,将人搂如怀中。
— —
安忠两三步轻悄跨上凭栏,身影拉在廊下,蹑手蹑脚慢慢往前挪。
前头人突疾反手,安忠偷袭不成反被擒拿,吃痛:“侍忠小儿,快撒开!撒开!”
头上的人冷哼一声,“谁…谁让你…偷…偷袭袭我!”
“谁偷袭你,别乱扯,诶诶诶!人家家跟你你开个玩笑嘛。”安忠觍着脸笑,“你看你整日板着脸,这不国公爷夫人琴瑟和鸣。你整日跟在国公爷后面,也快二十又三了。你看你长得有模有样,英俊潇洒,国公爷还想给你娶妻,可你这小儿倒是笑一笑,别赶明儿给人小娘子吓跑了。”
侍忠嘴角抽了抽,下意识从腰间抽刀,再次严厉纠正他:“我此、此生不娶、娶妻!”
不妙,安忠脚腕一悬,踢腿而勾,半弯腰身子,嘻嘻笑:“侍忠兄,有话好好说嘛,墨惊扰了里头主人。”
侍忠余光瞥向门内,而后无奈使力将人往后崩开,又恢复方前抱胸倚杆的姿势。
闭眼修神,侍忠淡淡着:“里,里头头……吵,架了。”
“哦?”安忠顿时好气,两个人凑在一起,嚼着舌头,“国公爷还能同夫人吵起来?”
侍忠嫌弃,不动声色把肩上搭着的头推开。
安忠比他矮了半个头,刚好舒畅挨着他肩膀,他推自己便又挨着,来返两次这家伙先放弃了。
肩膀那颗脑袋动了动,安忠悉悉索索打探:“为何啊?”
“大将、军。”
夫人的亲兄长啊。
当年威风凌凌,英勇有谋的安南将军,原本前途无限,可惜了……
安忠一时也不答了,‘唉’了一声,摸了摸下颌:“这事儿确实是有些棘手啊,国公爷又得罪受了。”
当初啊,就是因这大将军消息,国公爷愣是躲在背地不敢与心头小娘子说一句话。
这好不容易娶着人了,大婚又给逃了。急慌火燎地把人追回来,不惜把机密告诉一介女子。
如今事儿刚有了气色,眼看大将军好消息将至。我朝两员大将被俘,暴露了潜伏突厥的大将军一行人行踪,这下彻底与长安断了联系。
这事儿发生极快,朝堂秘阁内还未商量出个结果。夫人忽而今日来闹腾,国公爷莫不是又要巴巴的把此事告诉夫人吧。
泄露军秘,可是砍头大罪啊。
安忠从腰间摸出两片薄荷叶,自个人含在嘴里,一片往他嘴边凑,“呐,方才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让我给你的。”
女人误事。侍忠与安忠这点倒是想通的,不过一人片叶不沾身,一人百花丛中过,shi了一声露水。
只晓侍忠不接,他自己放入嘴里咀嚼,满腔清香道:“诶,那西疆又有新信回来,国公爷看了吗?有无吩咐何时给咱两派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