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威尔有散步的习惯。
偶尔也可以跑步,但是他对自己要求严格,跑起步来就会忍不住给自己限时限路线,试着把自己逼到极限。如此就会成了锻炼,不是消遣。
可他只想要慢悠悠地散个步,这样就好了。
这也是个老习惯,起码三十年歷史有了。三十年来,布鲁斯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去散步,而且尽量不会让路线重复。
当然也有无法达成这些条件的时候,有些时候甚至连离开驻地都不被允许,但那都是极少数的特例。
像现在,他自己当起了领队,要散步还是要跑步都没人拦得住了。儘管有人会试着拦,比方说他的队员们。但是只要把散步说成侦察,他们就会乖乖让路。这是身为老大为数不多的特权。
仗着特权,他离开了水滴部队预定的潜伏地点,登上了台湾岛。
因为义仲的大闹,台警和联邦都紧张起来。但是他们紧张过头,只提防着机甲和载具,反倒让他们看漏了「人」。
小小的人影,借助自己身体里这套过时义体的完善功能,一直溜到了台北市内。
他打晕了某个倒霉的工人,换上了对方的服装,偽装成对方的模样。最后是用同一个工人身上搜刮来的五百元实体货币,在某个临时市集里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两罐咖啡。
到这里,前置工作就算是做完。他的「侦察」正式开始。
首先是社子。这一带很chaoshi,又是个废墟,而且很chaoshi。对布鲁斯这个长期和机甲一起泡在海底的机师来说,他很讨厌这个地方。他快快离开了这里,南下前往西门,并祈祷社子以外的地方会更乾爽一些。
其实他想去的是总督府,但是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冠名机靠近联邦政治要地,这是个好主意吗?绝对不是。
他在途中经过一大片塌方区,地面层被开了个大洞,大洞週遭都被封锁了。布鲁斯现在只是个工人,不能进去。反正他也对里头没甚么兴趣,便绕开了,很快到了西门。
西门这里没甚么人,很冷清。说起,他一路过来都觉得台北很冷清。他有点失望,所以也没有多留。
接下来是东进。他要去松山,看看义仲的尸首。那里也是他和井上玄树约好的地方。
他和井上玄树不仅是老朋友,更是老战友。「出生入死」这句话不是夸饰,而是对他们关係的客观描述。虽然都是歷史。
二一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第三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区。
欧盟军北海舰队派出的海军陆战队特别侦察战术小组,奉命在西太平洋协进组织佔领的德国北部城市-基尔-进行威力侦察。
一开始只是侦察,直至任务内容再三变动。
从「威力侦察」到「救援」,从「救援」变成「坚守」。
再从「坚守」变成「死守」。
「死守」这个词语通过无线电传来时,他们就已经放弃了回家的打算。
但是他们把任务完成了。
部队死亡二人,当地居民死亡近十人左石。袭来的俄军则是死亡超过二百人。
这是传说一样不可能的战果。
但是布鲁斯威尔完全不想试着重现这个战果。
当时倖存的十四人中,也只有带队的爱德华基尔决定在战后留在联邦军。
布鲁斯被人相中,成为了黑市佣兵。井上则是成为冠名机猎人。
这些事都已是歷史。
虽然都是歷史……
直到一声尖叫传来,布鲁斯威尔才发现他的神智又被拉回到二十年前去。
他张望着,也许带点不安地,寻找那尖叫到底从何而来。当他发现那不是尖叫,而是欢呼的时候,着实放松了很多。
小孩子在街上的瓦砾间追遂,从中得到乐趣,并因而发出了欢呼。
大人就在附近看着。没有带小孩子的大人则爬到高处,把一条条绳子掛在半空。通电之后,布鲁斯才察觉那绳子原来是灯饰。
不知不觉间,布鲁斯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刚刚的寂静感一洗而空。
他打开脑装置里的地图,沿着指示转过一个街角,就看见了紫色的巨大铁块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角。
义仲。
不负谣言所描述的巨大,而这还是它失去了手脚,只留下躯体之后所露出的一角。布鲁斯甚至有点看出了神。
他开始想像,如果这台机甲在二十年前出现、如果这台机甲在自己面前动了起来、如果这台机甲在几个小时之后的战斗里成为敌人……
-
井上也来了。
这是布鲁斯抵达约定地点再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布鲁斯已经把两个三明治都吃掉,只有咖啡还没动过。当井上的身影一进入视线,他就把其中一罐咖啡扔了过去。
接过咖啡的井上,在布鲁斯旁边坐了下来。他们坐的也是瓦砾堆。这该死的城市里似乎只剩下瓦砾堆。
他们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