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木梯而上,并推门入得二楼置中那极其雅緻别出的小间过后,段行云果真见得那青袍少年落坐于案前凳上,正兀自斟茶入杯,动作行云似水,毫不拖迟,他素手捧瓷,热气繚腾于清俊容延边,煞是赏心悦目。
正出神凝望时,只闻那人见他这般,遂轻然低笑,道:「公子请坐吧,不必这般客气。」
「行风。」段行云闻言蹙眉,开口便道:「为何……你可是不愿认我?」
闻言,青袍身影赫然一怔,而后先是沉yin片刻,方才摇首失笑,「段行云,有人认弟弟如你这般直白的么?多少年不见了,你倒是未改变多少。」
段行云頷首,「可你却变了挺多。」
再闻此言,段行风不由叹了口气,遂搁下手中瓷杯,起身探至段行云身前,霎时间二人面容不过距离半吋,温热的吐息散于二人之间,昔日熟稔之感吨石排山倒海似地涌现出来。凑近段行云耳畔,段行风略伸双手,便圈于段行云颈后,曖昧笑道:「是么……那哥哥莫不是也忘了,当初行风离家的缘由?」
话语一出,二人间本便极其薄弱的窗户纸顷刻间再不復存。当年段行云年及二十三,为人刚毅木訥,冷然寡言,然茶艺承其父亲段况歌一手绝妙,早已製出诸多上品茶茗,并已接触段家家业数年有馀,傲然如刃,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而其弟段行风自幼为家中二子,脾性鬼灵Jing怪,恣意狂肆,又因其为么子而受尽宠爱,并无何人多加约束他。而相比于其越长越大,愈发Jing緻艷丽的眉目外,性子却也是越发乖张,哪怕天资聪颖,却并不愿多作心思于段家茶叶上头,倒是成日任性而为,率意而作,对何物从来皆是三日热趣,转瞬而弃,却独独一把他七岁之时段行云赠予他的洞簫从不离身,而这些年来,加之于音律方面的所习未曾停歇,竟到了年方十八之时,因寻常作乐各处,于涒州一地亦博有了「绿簫公子」之美名。
二人性子地壤天隔,本当有可能水火不存,针锋相对。然实却不然,那从来少言冷肃的段行云幼时丧母,父亲段况歌又镇日忙于偌大家业,是以他全副心神皆置于亲弟段行风身上,待他是宠溺无度,拋星摘月也欲护短不竭。然便也是这般他用着全心全意盼着成长的弟弟,却于二载多前那日季夏凉夜深处,凭藉着醉酒畅欢,将他拥怀,将他揽紧,润舌如蛇地让他晓得,他疼了十多载的弟弟,对他怀的是怎般的心思。
不愿为兄为弟,段行云,我是要做你的人,你懂么?
那夜对方正经不过的话语较段行云震惊非常,登时一把将段行风推开,下意识地便是厉声斥责,冷训lun常。而当时细细听着他冷情寒语,当时的段行风末了却是放声大笑,始终低垂的头首再次昂起之时,那双美目底处实而清明不过,竟是未曾有过半分醉态。
他瞅着段行云良久,直盯裸裎的眸光未曾稍移,贪婪地将那人玄墨姿态深摹细刻,而后却在段行云以为他要做些甚么的时候,却是只背过他轻声道,哥……当年你为娘亲作的那曲,行风便还了你吧。
是夜,他执簫,他默然,一曲空寂,衬着二人心思各异。
然翌日破晓,段行云便听闻段况歌道段行风不知因着如何的缘故,驀地却是留书离家,不愿再归。此后二载间,无论段家如何打听蒐察,皆从未曾再得过段行风的任何消息,直迄今时。
此刻,段行云闻得自家亲弟这般的问话,復见他刻意用同当年一般的姿态接近自己,欲让自个儿反感而离去的几分小心思……这般偽装自个儿,至于么?
心思转过几巡,尔后终是叹息,这才一贯的未有反应或冷肃不动进而给出了应答。
然这应答却非是推拒,而是瞬刻间以那Jing实的臂膀将他更往怀中带过几分,而后段行云果真见得那素来傲然清肆、却復媚人如勾的面容登时白里转红,段行风修脣紧抿,有些无所适从地肇始挣扎起来,推抗的力气更无一不是发了狠的,口中亦冷然道:「……段行云,我是你弟弟!这般戏弄我,好玩么你!」
「……没有戏弄,行风,真没有,都是哥错了……」只见他推拖不成,百般抗拒亦施展不了手脚,只换来段行云又将手臂復收紧几分,将而后头首埋于他颈畔,嗅闻着他身上浅淡的松木熏香。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段行风终是慌了,素来清透的水目鲜见地发了狠红,他真心不解两载前同他决裂的段行云缘何如此,直感到心中的惶促不安做不了假。是以他霎时便不动了,方才人前那般清冷傲肆的模样此刻全然敛收,在段行云面前,真正的段行风从来是那清润俊秀的模样,脱了疏离清冷之气,也并无任何风情勾人的意味。
而见段行风这般,段行云心思转了转,驀了却选择道:「行风,你走后我想了许久……娘亲生完你便去了,爹忙,都道长兄若父,哥疼了你十多载,总想着咱们两兄弟一起守着段家,也是好的……」
顿了顿,他续道:「可哥倒真没想过,你……」
段行云嗓音低哑,沉落于段行风耳畔,后者只觉眼眶微热,心头也是发酸,然却仍持着面上早习惯的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