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 oon
周时走进这家酒吧完全是出于意外,此前他已经在这座城市漫步了五个小时。
原来这座城市的夜晚是这样的。
暮色降临时忙忙碌碌,霓虹亮起后又变成另一种喧嚣。
像是每个人都学会了这种生存的本事,逃出摩天大楼后就能立刻披上另一种伪装。
夜色里盛行,荒唐又乖张。
九点半的时候,他路过了一家啤酒屋,买了一瓶啤酒,又走到对街慢慢喝完。
男男女女来了又去,陌生的烟头凑在一起,肩膀也碰撞。
酒见了底,喉咙仍是渴,还有点痒。
他把空酒瓶放到垃圾桶顶上,先是沉闷的一声,又在金属箱体回响出清脆。
和公司楼底下那个垃圾桶一模一样。
是不是这座城市所有的垃圾桶都是同款,装满形形色色的肮脏不堪,和少部分的绝望。
他惊讶于自己会使用绝望这个字眼,明明半个小时前还在给自己打气。
他想起离职的纸箱子里被遗忘的那半包烟。
一时有瘾上来,拐进街角的便利店,看了一圈却没有他抽的那个牌子。
店老板在手机上斗地主,头都没抬:薄荷味的双喜早就停产了,买不到了。
他空手出了门,喉咙更痒。
他并不爱抽烟,却独爱那种味道。
像是种天意,告别迟来,在他被停产的同一天。
脚步停在这间酒吧门口,是因为他抬头,看见招牌写着t oon
薄荷月亮。
他摇摇晃晃一整晚,没看见月亮,也失去了薄荷香烟。
像是另一种天意,用一间酒吧,来安抚他今夜的落寞。
点了招牌同名的酒,浅蓝色,很像他失去的那款香烟的颜色。
略略安慰喉咙。
秋秋在每天同样的时间里给他来了电话,有桌客人正扯着嗓子唱歌,他捂住话筒。
对面迟疑了下,发问的时候语气冷了很多:你在哪?
公司聚餐,有人喝多了。
谎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打算把离职的事告诉她。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她像是意识到刚刚态度不好而感到抱歉,亲昵了许多:这周末不用加班,我去看你呀~
他习惯地笑:好啊~我等你过来。
视线却漫不经心地晃,侧对着的酒吧墙面挂了个欧式风格的装饰品,琥珀色的镜面,在昏暗的灯光中,照出了个模糊的人影。
秋秋聊起她当天的生活,总之都是千篇一律的说辞,不怎么费脑就可以给出回应。
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个影子,蓝色的长发,偶尔撩动几下,像是清浅的海浪。
他喉咙又开始发痒。
可能不是喉咙,是更下面一点的位置。
周五晚上过来?他清了清嗓子,问。
可能要周六才行,怎么,想我啦?她笑得甜腻。
他低低地嗯了声,又垂下眼睛,不让自己看那琥珀里的海浪。
秋秋笑,隔着电话亲吻他。
他将手机拿开了些距离,屏幕亮起,显示通话时间4分40秒。这意味着这通电话会在20秒内挂断,和每个早上及夜晚一样。
亲吻过后果然是告别:到家和我说一声哦,别喝太多。
好,你也早点睡。
他又点了一杯同样的酒,大口喝了下去,却仍感觉干涸。
蓝色的海浪还在跳动,琥珀照不出五官,更显得朦胧。
他总觉得想起了点什么,但记忆也很朦胧,所以这感觉并不强烈。
那桌客人终于消停下来,酒吧里安静了许多,能听见男歌手轻轻柔柔唱着粤语:人大了为何憔悴,愉快为何消退~
他像被戳中心事,紧接着想起这张专辑叫。
一段记忆。
大学有一阵,他翻来覆去地听周柏豪,自己也忘了缘由。
再后来和秋秋相遇,是在一场许多个熟人和更多个熟人带来的陌生人的聚会上,歌台上响起周柏豪,话筒却空着。前奏独自飘荡完,有人要切歌,他觉得不舍得,拿起话筒补上了歌词。
唱完之后,有个女孩坐过来,在一片吵闹声里凑近了他:你唱得蛮好听的~
他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是笑,笑完才说谢谢。
女孩把微信二维码亮给他,又自我介绍:我叫秋秋,是小杰的朋友。
在一起之后,有回秋秋问他当时唱的是什么歌,他却想不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记忆力变得很差。
过去不断衰退,直到变成空白,彻底不属于他。
秋秋在去年秋天搬离这座城市回到家乡,一个高铁只需要一个半小时的地方。
最开始的时候小别胜新婚,他在每个周五晚上,坐下班后第一趟高铁,在车站就开始亲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