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前,内华达州,某地】
不会很痛喔。
不知为何的,艾莉森不停想起这句话,而这得追溯到她上小学的时候,天啊,那似乎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实际上的情况有点模糊不清,不过她记得自己跌伤了腿,而保健室的阿姨拿着碘酒,一边为艾莉森膝盖上的擦伤擦药一边这么说。
不会很痛喔。
有的时候她会这样不自觉的抽离现实往回忆里陷,但最近似乎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一意识到这点,艾莉森眨了眨眼睛,她发现自己正在检查这个月的电费帐单,而上面的数字大概要领个两次年终奖金才拿得出来。
她发现电话也在响,一旁,厨房炉子上正煎着蛋,对了,那是女儿赛亚的午餐,前不久赛亚才和艾莉森说她不想要再吃学生餐厅的食物了。
艾莉森赶忙关掉瓦斯炉,她感觉到心跳在加快,记忆一点一点的回来了,她喘着气,将烤好的吐司还有rou排堆叠好,三明治,没错,做个三明治好了。
「妈咪,我那件粉红色的衣服在哪里?」楼上传来呼喊,艾莉森感觉到胃部紧缩,就像大学时她拒绝朋友的邀约而前往研究室时一样,她开始呼吸困难,没事的,不会很痛的,不会很痛的。
粉红色的衣服,是哪一件?有圆点的那一件?还是和三丽鸥联名的那款条纹的?她开口甚至发不出声音,只能凭藉着混乱的记忆搜寻,上个礼拜五接赛亚回家后,她有洗衣服吗?
「在、在洗衣篮里!你去找找好吗甜心?」艾莉森颤抖着将三明治包好,将一件事完成让她恢復了些许信心,也终于将注意力摆到手机上,她摸到冰凉的萤幕,打了个冷颤。
「喂?」她说,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
「艾莉?感谢老天你终于听电话了,听我说,我今天大概没办法去接赛亚上学,听说我们公司的新人……」
「今天是礼拜一!」
那几乎是无意识的,艾莉森嘶吼出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用出那么大的音量,脑袋也根本来不及跟上嘴巴,她便诅咒般吐出字句:「你他妈今天是礼拜一!是你该把赛亚接走,然后照顾她到礼拜五的日子,你以为我没有自己的事要忙吗?今天要开会,全站的人都在等我一个人的报告!」
「你不要生气好吗?」她的丈夫,不,应该说是前夫,她们还处于协议离婚的阶段。前夫小声的说,电话的那一头听起来像个辽阔且没有烦恼的世界:「我早就告诉你该把那份工作辞了,你是博士毕业的,还可以找到很多好工作不是吗?」
「这跟那个没有关係。」艾莉森说,她又乾又哑,听上去想要哭出声。她将电话夹在肩头,将赛亚的午餐装进便当袋里,接着从厨房走出去。
但一来到狭窄的走廊,她看见赛亚穿着蓝色条纹裙,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站在楼梯口,艾莉森愣了一下,她将电话拿远了些,说:「你怎么没穿粉红色的衣服?」
「我、我……」赛亚闪躲着两人的眼神接触:「我今天想穿蓝色的。」
「好,检查一下书包,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带,我们要出门了,你爸爸等一下就会来接了。」
艾莉森边说边穿上掛在玄关处的那件大衣。她突然想到这是她找到这份工作时为了犒赏自己买的,而从那时起似乎已经过了快二十年。
「总之快点过来。」艾莉森朝着电话说道,而前夫则是沉默一会,然后回答:
「好。」
不会很痛的。
她一边默念这句话,一边牵起女儿的手走下公寓的楼梯,斑驳的壁纸还有彷彿要踩到碎裂的阶梯环绕成圆柱,绕着圆走下后来到街上,艾莉森感受着女儿的体温,她顿时感到安心了些。
「妈咪。」人声鼎沸中,赛亚轻声的开口。
「怎么了?」
「我、我觉得我可以继续吃学校的午餐。」赛亚说,那双遗传自前夫的眼睛眨呀眨,内华达的街景照在那片蔚蓝色之中,艾莉森发现自己看的出神:「以后礼拜一不用帮我带午餐也没关係。」
如果能那样是最好的。
内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这么说道,艾莉森摇摇头,她摸摸赛亚绑成麻花辫的头发说:「没关係啊,礼拜一我能帮你做午餐,这样也吃得比较健康。」
「可是……」赛亚低下头。
她又开始想到,赛亚出生的那个时候,她的研究所快要毕业,为了要赶论文,所以她熬夜,再最不该如此对待自己的时刻这样子虐待。
她想到保温箱中女儿的模样。
不会很痛喔。
「艾莉。」
前夫的声音伴随着速霸陆的引擎出现在面前,艾莉森没有再多讲什么,她将赛亚赶上车,就像之前无数个日月所说的那样:「礼拜五见。」
「再见。」前夫连视线都没有移过来,所以艾莉森只能看见那蜷曲金发的后脑勺,她和看起来依依不捨的女儿挥手道别,接着便孤身一人的站在街道上。
那瞬间,她全身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