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喇叭声忽然闯入回忆中,心脏顿时用力紧缩,思绪猛然回到现在,映入眼底的光线都在此刻瞬间扩散开来。眨了眨眼,几秒鐘之后,散开的光芒才逐渐凝聚起来,姊姊低头的侧脸渐渐清晰。
心跳声夹杂着车水马龙的声响,风吹在脸上,我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当年灼热的记忆仍深刻停留在身上,即使现在身处在春天微冷的夜里,我依然能感受到那年夏天的炎热以及曾走过心上的疼痛痕跡。
当时的心情和现在复杂的情绪彷彿被缠绕在一起,盘踞在胸口的沉重越来越强烈。姊姊抬头看我,此时的她眼眶泛红,咬着唇比划着双手,要我先不要让何永勛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可是却还是被她的表情感染到情绪,鼻头一阵酸楚,眼眶倏地发热了起来。
她的双眼微微闪烁,停顿几秒鐘,才慢慢地比着:「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算是?
我突然对这样的她感到生气,觉得她根本就只是在逃避而已,这么严重的事情迟早都一定要让当事者知道,时间拖久了只会对她造成更多的伤害。
可是,除了生气之外,还有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和不捨。或许,她早就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了,她不知道独自忍受这些多久了?
所以不行。我一定要忍住,不可以随便乱发脾气。
我深呼吸,让波动的情绪稍微沉淀下来,又问了一次:「真的不现在去说吗?」
她愣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歛下眼,又朝我用力点头了一次。她的动作坚定,然而表情却很犹豫,抑或者是该说害怕。
我不确定她的害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此刻的不安?还是因为其他的?当太多的可能性在我脑中流窜,我甚至有了一个最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何永勛其实也知道了什么?而且还已经向她表示什么了?
当最坏的可能出现在脑中,我按耐不住,问:「他是不是不打算负责?」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像默认了一样低下头,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跟他沟通。」她表示。
沟通?这种事有什么好沟通的?
明明是模糊不清的回答,但我却好像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然而,儘管答案是如此明确,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一步才好。
直接去找何永勛谈判吗?
不可能,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还是说,先和她讨论现在孩子该怎么办?
这我更做不到。她现在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要是我和她讨论这件事,无论决定是什么,对现在的她而言无疑都是最大的伤害。
如果这世上每一件事情都能像一加一等于二来得简单容易就好了,只要单纯带出公式,不需要想太多,也不需要去担心各种复杂的可能性。
此时,思绪又触碰到了小时候的那件事。
后来,我不太记得我是怎么赶跑那些人的,只记得当现场只剩下我和姊姊两个人的时候,我的身体是被疼痛包覆着,但无论身上的伤有多痛,始终都比不上心上的疼痛。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问她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因为我的话伤害到她了?
她哭着摇头,告诉我是因为很难过没办法保护她的妹妹,竟然连最简单的出声阻止都做不到,她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不会讲话的自己。
她听不到,可是却能清楚感受到身旁的所有一切,包括我对她逐渐改变的态度,她全都看在眼里。
「最让我难过的是我的无能为力。」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她那天的这句话。
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开口讲话并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对她而言却只是就算拚了命也做不到的难事。
这世上让人沉重的事情太多,拚了命却无能为力的心情肯定也是其中之一。
看着低头不语的她,我想我多少能了解到她当初的心情了。
可是,现在的我不像当初的她已经拚了命,所以我还是想替她做些什么,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去跟何永勛把话说清楚。就算她不愿意,我也想试试看,说不定事情的发展没有我想的那么糟。
在去找何永勛之前,我要先送她回家,晚点再找机会偷偷出门去找他。毕竟她的情绪现在还没完全平復下来,在那之前还是先不要刺激到她比较好,而且要是她知道了一定会拦住我。
当我们回到公寓前,才刚下车,一个身影随即出现在我们身边。
「小方,姊姊还好吗?」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惊讶地看着周翰昇,很意外他还没离开。他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因为我很担心姊姊,所以不放心就这样回家。」他解释,然后看向我身边的姊姊,用生疏的手语不熟练地关心她。
然而,面对他的关心,她却好像受到什么惊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