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摔碎的声音让王以茜从睡梦中惊醒,原以为这声音只存在于恶梦中,但又再次听到了让人心里一惊破碎声,她才意识到是楼下传来的。
她躡手躡脚走向门口,将门微微打开一个小缝,屏气侧耳倾听。
「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妈妈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云霄,位在三楼的王以茜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声音近呼尖叫,咬字黏糊糊的,但王以茜却还是听得懂,因为这句话已经在这个家里出现过好几次。最近当爸爸前一天没有回家,隔天妈妈就会用这个问题质问他。
外头天才刚亮不久,但王以茜还是从衣柜里拿出制服,脱掉睡衣后换上。
妈妈的叫声持续回盪在家里,从声音可以判断,大概又是扯着爸爸的衬衫不停拽来拽去,导致尖叫声显得有点滑稽。
「你说啊!」
爸爸最讨厌妈妈这样了,因为那是男人重要的衬衫和西装啊,出门前被抓皱了又要去换一件,昨晚的好心情也会跟着被换下来。
当然爸爸是不会去换的,果不其然,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终止了发狂的尖叫。
「臭女人!当初你也答应了,现在就不要在那边给我靠北!」
碰地一声甩上门,震响了整栋透天厝的钢筋水泥。宛如交响乐般,妈妈的痛哭声紧接着响起。
王以茜听着,把百褶裙的釦子扣上,看着连身镜里的自己,嘴角不自然的扬起,但又立刻收回成一道平行线。
梳妆完后下楼,王以茜看也没看坐在漆黑客厅的妈妈,逕自朝门口走去。
「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对不对?」妈妈问道。
抓着把手的王以茜放下手,紧抓着裙摆,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
「对不对?」妈妈从沙发上站起,缓缓靠近王以茜。
「我要去学校了……」王以茜转开门把,逃离从背后逼近的妈妈,拿起皮鞋就直接往外跑。妈妈的哭声在背后越来越细小,最后变成像是蚊子一般的嗡嗡声。
跑在社区中间的磁砖走道,王以茜转头往家门口看去,妈妈没有追出来,于是她停下脚步。左右两边的豪华透天厝压迫着她,让急促的呼吸更加喘不过气。
她看了眼脚底,白色的袜子依照脚的形状分布着脏污,但她还是直接把皮鞋套在脚上,离开这个被建筑物吞噬的走道。
现在时间还很早,也不想提早去学校,王以茜走向公车站牌附近的便利商店。
叮咚一声,凉爽的冷气扑了过来,跑步后出的汗瞬间让身体降温不少。王以茜挑了三明治和nai茶后结帐,在窗边的座位区坐下。
雪白但只剩半透明轮廓的月亮还掛在天上,缓慢地被另一头的太阳驱赶着。想不到这时间就有许多人已经在路上,脚步规律且快速地移动,应该是要通勤上班上课的人们。虽然这个城镇离市区很近,但还是得仰赖城市里的完整机能才能够养活这里的居民。
王以茜一手拄着脸,一边咬着吸管喝着nai茶,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人群。这些人每天这样忙碌的移动是为了什么呢?王以茜很想问外面的每一个人,因为她不知道她每天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应该就是为了妈妈吧。为了能让妈妈活下去,自己必须成为妈妈的依靠,让她把大半辈子的苦,抒发在自己身上。
在小学时,有天放学回家,王以茜开了大门后,就发现妈妈坐在厨房地板上,身边摆满了安眠药瓶,准备自杀。
王以茜立刻衝向妈妈,抢走她手中的药丸说:「不可以死。」
但妈妈却回答她:「不然能怎么办?你会想办法吗?没有本事就别命令我!」
说完后,就用力抓着她女儿的头往地上压,当时的王以茜根本无力抵抗,只能任由妈妈拳打脚踢。
从那时候开始,王以茜就变成妈妈的出气筒,只要爸爸又去外面找女人,她就会变成抒发的对象。如果能用这些痛来换母亲的命,某方面来说应该很值得吧?
「嗨,同学。」
王以茜觉得那不是在叫自己,又低头咬了一口三明治。
「同学,可以打扰一下吗?」
王以茜抬起头,脸上有些不悦。和她搭话的是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材结实但不至于太过壮硕,留着俐落的浅咖啡色短发。看见王以茜怒视的表情,也毫不吝嗇地露出讨喜的笑容。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王以茜愣着,青年马上就坐下来了。或许是要让她降低戒心,青年没有继续盯着王以茜看,而是望向玻璃窗外。
「你现在穿的是学校的制服吗?」
「嗯。」
「好特别喔,我刚刚以为你在spy……」
王以茜怒视着眼前的青年,心想他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啊对不起啦,我只是想称讚你穿制服很好看。」
「你坐在我旁边就是要说这个?」王以茜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吃下去,咬着吸管看着这个意图不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