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薇薇思考着:他表现得满不在乎,但他骨子里真的是这种人吗?丝毫不受道德和法律的影响?他和她生在这个法治社会,他不可能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他只是有自信不让自己的所作所为露馅而已。
她是遍布裂纹的美丽瓷器,即使是濒临破碎的她,他也喜爱不已。
涂好了。他收拾着小推车上散着的工具,把它们装到盒子里,似乎预备待会拿走。他转身再次看他的作品,一定要从她口中得到评价般执拗地问:怎么样?好看吧?我觉得第一次能涂成这样蛮不错了。
薇薇被他弄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他和她多年的羁绊让她变得懦弱。她总共才活了十四岁,中间有三分之一的年岁还未记事。她对于年纪是自己好几倍的沙克达始终是敬畏的,她要反抗他乃至和他为敌吗?
这能是她的错吗?她怎么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呢,是他隐瞒了自我,什么也不告诉她。
她不忍心让他坐牢,她希望他有精神病,这样既能证明过去他对她好不是装出来的,他也不用进监狱。很显然他没有精神病,做那些事时他头脑一直很清醒,只是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而已。
但薇薇却提不起劲做任何事,到了开学的时间她不愿意上学,这件事确实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暑假里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她被他弄得心力交瘁,不想到外面去,不想花精力和任何人打交道。
这不是学生该有的装扮,你还要回去上学的。本来今年你马上就要初三了,你爸爸和班主任都急得不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是沙克达帮她和爸爸解释,替她去面对来自寇布拉的质疑,最终寇布拉同意给她办了休学。他一直想见她,但是薇薇拒绝了,她需要时间来理清思绪。她很内疚,她感到自己对不起爸爸。她爱爸爸,爸爸也爱她,但她不想以这样的状态去见他。她不得不承认沙克达家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的避风港,用来逃避她的生父。讽刺的是,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正是沙克达。
在他身畔她难免消极,心想说不定她几十年都想不出合适的解决法,就这样在他家过一辈子。
我暂时还没有心情去学校。
虽然有句老话叫纸包不住火,但世界这么大,人类的历史那么长,谁知道有多少腌臜事悄无声息地躲在里面。
她身体很健康,沙克达有时会带她到楼上的健身房去运动,可再怎么样小孩的力气也不会有成年男人的大。在他家的这半年,她持续着科学的饮食习惯,甚至克服了讨厌吃鱿鱼干的挑食的毛病,这在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薇薇是恨他的,恨他控制不住他的欲望,毁了她也毁了他。沙克达看起来状态很好,做事还是那么滴水不漏。实际上她也能细微地察觉到他有种不正常的亢奋,就像马戏团里走钢丝的演员。虽然他做起监禁她的事游刃有余,但也不能过于不放在心上不是吗?
他们在这段时间都能清楚地看到在忍耐这方面他确实是到了极限,他无法控制他溢出来的爱意。沙克达是成年人,他的性格狭隘又偏执,他的人生早在上辈子就走到了头,这辈子也没有经历足以让他成长的事。他的心灵定了型,是装水的玻璃瓶,他不该那样脆弱,是她让他的瓶身裂开了,为了延缓水漏完的速度他只能用手去捂住裂缝。
薇薇对他的化妆技术毫无兴趣,伸出一只手问他:为什么不把我的手指甲也涂了呢?
他试着用做美甲的工具在她脚趾甲上画出那种瓷器破碎的样子,也许让专业的美甲师来做效果会更好,但他想要自己帮她涂。
每次都是这句话,你
在发生过那种事后,这样的装饰行为在薇薇看来和羞辱她没有区别。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会哭会叫的芭比娃娃?
他是在做梦吗?在梦里肆无忌惮,可是会有人这样清醒地做梦吗?他既癫狂又绝对理智,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的眼神、话语和行为前后的反差让她胆寒。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她被利齿咬住喉咙,被利爪开膛破肚地吃掉了。
烟气升起在床榻间缭绕,他在用一瓶湖蓝色的指甲油给她涂脚趾甲,神色非常专注。他左手捏着少女白生生的小脚,指尖按在脚心的位置,就这样固定住,然后给她形状姣好的脚趾涂指甲油。
就算离开了又怎么样,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她该怎么办,要把叔叔做的事告诉爸爸或者警察吗?他会站上被告席吗?让他去坐牢的同时把他做过的那些事弄得人尽皆知?
他很有耐心,不知不觉涂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薇薇坐在那思考她想了几个月都没想明白的问题,她还不会傻到去问他她该怎么办好。
他对没有心的娃娃不感兴趣,只喜欢玩弄活着的她。薇薇是多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说起一切的,若不是她这具美丽的皮囊,又如何会有后来这些事情。
到底要不要让他付出代价,这种影响别人一生的大事她光是想想,就有些底气不足。没有人能替她做出决定,她要保持思考的能力,可她想不通,只能选择花更多地时间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