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一)
从幼时跟着家里人学做饼,到如今只身推着饼炉车在外吆喝,李修炎以卖烧饼为营生已辛苦了十余年,在今年冬至前,他终于攒够钱买下一座属于自己的宅院。
宅院不算大,只有两间房,坐落在远离市井的一条巷底,虽然偏僻但胜在清净,李修炎抱着对新生活的期许搬了进去,可没过几天就发现其中有古怪。
靠近院门的檐角下挂有一只吊盆,吊盆看着并不太新,多半是之前的屋主落下的,见里面种的兰花甚是好看,李修炎便将这盆兰花留了下来。
而古怪就古怪在这盆兰花上。
夜里还好好悬在半空中的兰花到了第二天莫名会掉落到地上。
若是偶尔发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一连几日皆是如此,让人不由地在意起来。
这天晚上,李修炎熄灯后没有睡下,而是裹了件棉服出来窝在墙边,眼睛死死盯着檐角,打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以为会是谁搞的恶作剧,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景。
轻云掠过,皎洁的月光投落下来,一个霜色人影从暗夜中浮出,身形窈窕,飘动的及腰乌发下是一副清丽之至的容颜,正立在檐下,微微侧过脸。
李修炎望着不远处的月下美人,微微睁大眼睛。
然后下一秒,结结巴巴地大喊出声:
鬼、鬼、鬼啊啊啊!
话音未落,他自己已先一步跌坐到地上。
在夜间出没,从空无中来,还着一身白衣,这不就是路边老人讲故事时常提到的女鬼吗?
大半夜的没事嗷嗷乱叫,你才是鬼吧?白衣女子投来一撇,似乎颇为无语。
听女子语气,李修炎内心惊惧稍稍褪去,为保心安,还是问了一句:所以,姑娘你不是鬼?
鬼?这世上才没有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子的声音就此低落,似乎有浓浓的怅惘压在下面,若是有,我等了这么久,早就该见到了。
李修炎不明白女子所说,但既然她不是鬼,自己总归可以放下心来。
至于这女子为何会在这里,李修炎觉得,她应该某个大户人家中得了癔症的小姐,从家里逃出误闯进他家,所以才会出现在他面前说些他听不懂的古怪话语。
这样想着,李修炎站起身,缓缓向女子靠近:姑娘,你家在何处?若是离得近,我可以送
不等他问完,白衣女子就将他打断,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呵呵笑个不停:姑娘?按你们人的算法,你叫我一声祖nainai都不为过。
这话说得好生怪异,比祖nainai的年岁还大,那岂不是肯定过百了?
若是她已经过百,怎么还会是一副少女模样,人的年纪越大,生的白发和皱纹就越多啊。
四周无风,李修炎却打了个寒颤:你、你不是人吗?
不是啊。
不是鬼也不是人,那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嗯,时间过了太久,我都快忘了,让我想想哈。歪头思忖片刻,白衣女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啊!想起来啦,我其实是一只妖。
妖?
李修炎看着眼前美得不真实的脸,不由信了几分。
他不敢直视,也不敢妄动,只得稍稍往旁侧移开视线,视线越过白衣女子的肩头,发现本该悬在檐角下的兰花消失了。
再想到凭空出现的白衣女子。
李修炎突然感觉难以呼吸,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眼前漆黑的夜色开始扭曲旋转,须臾后尽数涌了过来。
只见他两眼一翻,直直地倒了下去。
在彻底晕过去前,李修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定是场噩梦。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梦,自那夜以后,白衣女子每天时不时就会在李修炎面前转悠,让他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白衣女子,哦不,白衣女妖,便是吊盆中那株兰花所化,自称名叫青渌。
与普通兰花相比,青渌显然有灵性得多,她十年生智百年成Jing,如今在这世上徘徊已有大约两百年。
这只活了两百年的花妖似乎心地还算不错,并没有做出伤害李修炎的举动,即便如此,李修炎还是不想和一只妖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试过好言劝说青渌离开,但得到的回复是:你以为我不想走?我是不能走!我化形后不久就遇到了一个捉妖师,这人可恶得很,不仅总使唤我做事,还把我关在这里一走了之,害得我到现在都出不去。
青渌开始还一脸气愤,说到后来眉目却渐渐垂落,看起来为自己不走运的经历感到既委屈又伤心。
对于青渌的话,李修炎半信半疑,觉得她多半是在装可怜。
妖遇上捉妖师,逃不过就是死,像她这样还留着命在已经算很走运了。
也不知那位捉妖师是过分心善还是过分大意,分明该以除妖为己任,竟然对青渌这只妖怪手下留情,真是奇怪。
你为什么总想着赶我走?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