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于巷弄小道的一间律师事务所里头,经常能看到孙临安的身影,今天自然也不意外。
「律师」两字其实是掛名,真正是处理旅者们的需求和业务,小至衣食住行,大至开採资源的机具设备等费用补助与贷款,像是孙临安购买的手机、房租及每月伙食费等开销目前都是由贷款来缴付。
下午,孙临安去申办旅者业务时,始终耿耿于怀他的主意居然被路行舟归为荒唐事——看着珍妮佛太太俐落地装订文件资料,倚在柜台前的孙临安没来由地开口:「珍妮佛女士,我这次虽然没被人当疯子,但好像也被人当笨蛋了。」
珍妮佛是当初被派遣进来的使者,专门负责旅者们入境的各项业务及身份证明,以及回答货币换算、资源开发,以及被动死亡的滞留状态等五花八门的问题。
「怎么了,亲爱的孩子?」
珍妮佛抬手推了下老花眼镜,停下手边工作。「你愿意说给我听听吗?」
孙临安叹了口气,闷声道:「我可能想不出好办法让人们相信我。」
「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同事都夸讚你是个勇敢且努力的孩子——」珍妮佛放轻声,眉眼温柔。「说起来,这是你经手的第几艘诺亚方舟?」
「四十八,不算多。」
「但我敢打赌只有你是真的想拯救人们。」
「不过世界还是毁灭啦……」孙临安上半身趴在桌面上,微弱叹息,「对了,珍妮佛女士,您有收到毁灭的公文了吗?」
「有,在你来的那天就收到了。」
「那您一定知道他们这次有多恶劣。」
说到这就来气,孙临安埋怨囔囔着:「因为觉得一个个处理太慢了,所以这次乾脆以十个为单位绑在一块,只要母体无法成功治癒就连带其他九个毁灭——」他哼了声,垂下眼。「难道毁灭自己的世界还嫌不够吗?」
「贪婪有如黑洞,体会到这点的我才会接受派遣,离开那个可怕地方。」
珍妮佛拾起印章,在文件上证明处轻轻盖印。「好了。」她露出微笑,将撕下的收据递给孙临安,「这笔资金在一小时内会拨进你的户头里。」
「谢谢。」
「那你将来有打算移民吗?」
「我不知道。」孙临安抿了抿唇,低头把收据对摺起来,塞进外套口袋里后,终于缓缓啟齿:「毕竟移民要花不少钱。」
「如果未来有需要帮忙,欢迎你来找我,亲爱的孩子。」珍妮佛朝他眨眨眼,笑道:「为了移民,我可是存了一大笔钱呢。」
孙临安绽开笑容,再次和珍妮佛郑重道谢,接着缓步离开隐藏在巷弄中的律师事务所。
回程路上,孙临安先绕去电子產品的专卖店逛了逛。为了日后的网路红人大业,买台电脑绝对是必要的——虽然他还在犹豫自己该不该买,以及这主意的可行性。
电脑的品牌和种类繁多,哪怕孙临安待过如此之多的世界,也有实际Cao作过的经验,但对于电脑这复杂玩意还是不大拿手,尤其是设备性能的比较更看得他头晕目眩、眼花撩乱,最后只是糊里糊涂地记下自己买得起的价位,便溜到附近超商里买份报纸,找个最角落的位置喘口气了。
孙临安整理着笔记,划掉没有赠品或促销优惠的电脑,又思考了好一会儿,但终究无法下定决心,转而翻阅起放在一旁的报纸。
珍妮佛说他很勇敢。
孙临安瀏览着报纸,分心地想。
可只有他知道,在经歷无数次遍体鳞伤和不变的结果后,自己已经不像最初时那般无所畏惧,拼命地往前衝了。
好像下意识地变得谨慎、好像容易动摇,好像深怕又在哪个环节上出了差错或疏失……甚至在这次,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敢在一群人面前——公共场合里、网际网路上直接坦言世界毁灭了。
想到这,孙临安不禁叹了一口气,鬱闷地翻过报纸,目光从国际、财经至生活版块散漫晃过,最后停在一则焦点新闻上——
《知名词曲作家惨遭杀害兇嫌落网称:「受不了他侮辱」》
而里头提到了词曲作家的名字,恰恰是他熟悉的三个字:路行舟。
孙临安瞪大眼,双手捏紧报纸。
他快速地读了一遍,内容写着:十七日发现知名词曲作家路行舟惨遭杀害,身中多刀,横尸于废弃工厂中,经警方调阅监视器循线追查、连日追缉,今日凌晨成功在陈嫌住处缉捕到案;陈嫌称认识被害人,因口角衝突,觉得被受侮辱,持刀行兇……
孙临安在之后几乎是一路跑回租屋处的。他气喘吁吁地手握报纸卷,连鞋都还没拖,便在玄关处先喊上一声:「行舟哥!」
须臾间,男人静悄悄地出现在孙临安的面前。
「叫春啊。」
路行舟飘坐在半空中,高傲地睥睨着人。「你一个下午都浪去哪了?」
「那个等会再说!」孙临安急忙翻开报纸,食指戳着标题问他:「这是您吧——您之前不是说自己死不瞑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