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入秋之后,铺子的生意便会较盛夏旺季凄惨一半,一直到年底,几乎是人丁稀落,门可罗雀。
但那也无妨,等到开春后,一切又会复苏起来。
她看绣娘正在赶明年开春的样衣,检查了一番没什么问题之后,便上了一楼,在挂满成衣的架子上,一眼看见那件熟悉的圆领蓝袍。
那是沈淮安生前来她铺子里定下的,按照单号顺序排,过了两个月,他的这件衣裳才算彻底完成。
可那时,他人早已经不在了。
她甚至没能去地牢里见他最后一面。
她站在这套衣裳前,鼻尖渐渐泛起一股浓厚的心酸。明日铺子便要彻底关门,绣娘们也要各自回家,去过年节,她想起沈夫人的话,踮脚默默将衣裳取了下来,搭在小臂上。
“哎,你当心着点!”
恰好上到一楼的温氏见她居然大着肚子还亲自踮脚去拿挂在高处的衣裳,忙三步并做两步来扶住她。
“你如今正是要紧的关头,怎能独自做如此危险的事情?”她不满地责备道,“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叫我如何向明觉交代?向周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瑜珠瞧了瞧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身后的架子,道,“没事的,这没多高,我不会叫自己和孩子出事的。”
“万一真出了事,你这保证能做何用?”温氏蹙紧了眉心,“若非我今日见到,都不知道你在铺子里每日做的都是这般危险的事情,反正也快年节了,要我说,你这铺子便趁早关门吧,明年开春生意也先别做了,等将孩子平安地生下来,再来捣鼓这些东西也不迟。”
年前关门瑜珠倒是同她想的一样,但年后不开门这事,瑜珠觉得,自己是不会听温氏话的。
见她不吭声,温氏便也知道,她这又是在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我给你送了那么多铺面和田庄,怎么也能抵上你这间铺子大半年的生意了,你就歇一歇,先以家为重,好好养好胎才是最要紧的。”硬的行不通,她便只能来软的。
“何况,你们这个家,又不是你一人在挣钱,明觉每月朝廷的俸禄也不少,他手里还有不少的田庄、财产,怎么也够你们夫妻一人挥霍的,如何就要依赖这间铺子?”
“我是依赖这间铺子,因为这是我花了整整三年多才稍有起色的生意,是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财产。”瑜珠有条不紊道,“你说的对,我可以用周渡的钱,但我不能只有周渡的钱,我也得有自己的东西。”
一时间,温氏竟接不上瑜珠的话。
寻常姑娘家出嫁,多多少少都有属于自己的嫁妆,但是瑜珠没有,所以从前在周家,她一直活的没有底气,活的卑微又小心翼翼,如今好容易有了自己打拼起来的一点事业,她自然舍不得放手。
“你同明觉这辈子只要好好的,我们周家是断不可能少你吃穿的。”温氏神情复杂地嘟哝了一句,末了又拔高声量,道,“何况我这些日子不是给了你那么多财产?那些难道不能做你的底气么?”
“那些是给你孙子孙女的,不是给我的。”瑜珠头脑十分之清楚。
温氏彻底被她弄得没话说,不知她竟是这样一个老实的人,说给孙子孙女,不过是她拉不下脸来的场面话,如今怀孕的人是她,她身为婆母,还能不给她点好东西吗?
一楼这屋子静的她有些难堪,她无所适从,将目光落在了瑜珠搭在桌上的这身男人的衣服上。
靛蓝的绸缎衣身,绣的是祥云吉瑞的图案,玄黑的暗线走线缜密,做工Jing良,一眼瞧去便只能用Jing品一字来形容。
而且这还是男装。她记得,瑜珠这铺子近些年虽生意红火,但客人大多都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男的是极为少见。
“这是哪个人定做的?还是做给明觉的?”她第一时间自然便想起了自己儿子,想拿起衣裳仔细瞧瞧,却被瑜珠先一步收了起来,不让她碰。
“这是客人要的,不能乱动。”她随口解释了句,便将衣裳叠好放在了自己手边。
温氏觉得她面色与动作都有些古怪,望着那触碰不到的衣裳,心中渐渐便起了好奇。
只是她知道这种事不能问瑜珠,悄悄多留了个心眼,打算回去问问周渡。
瞧她宝贝的样子,她想,若是做给明觉的也就罢了,若是做给旁的男人,她觉得,她这个身为婆母的,还是有必要管一管的。
番外一
下午, 温氏非要送瑜珠回家,目送她将那件装着衣裳的包裹也带了回去,心下里疑惑更甚。
她在家里赖到周渡傍晚轮值回来才走, 走的时候还不忘拉着周渡,悄悄叮嘱道:“我瞧瑜珠今日带回来件男人的衣裳,样式挺华贵的,估摸着是送给你的,你到时候就装不知道,惊喜惊喜。”
“真想要我惊喜, 母亲别将此事告诉我不就成了?”周渡一眼看穿自家母亲的把戏, 问,“母亲是在担心什么?”
温氏一下便闹了个没脸, 微微嗔道:“哪有你这么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