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萩騫的事情安顿好了之后,太叔敌萌赶往水族边界与青桂等人会合,当他抵达现场时,秦刄满身大汗撑着身子才没倒地,青零双脚软了下来,呈现跪地之姿,青桂则是无力瘫软在地,眼神涣散盯着仪狄,馀下的巫族人有些昏迷不醒、有些七窍流血、有些尚保留一丝清醒。
总结来说,情况惨不忍睹。
白萩騫之死令太叔敌萌的心堵得发慌,眼前这景况更是印证了那不祥的预感,仪狄独然立于其中,先前的怀疑通通被证实,不用明说便知道仪狄即为整起事件的幕后谋划者。他悄悄将左手负于背后,于掌中幻出一束金丝,伺机潜伏在仪狄周围。
仪狄强压腹部止血,擒着一抹微笑望向太叔敌萌,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敌视与挑衅。
太叔敌萌与仪狄皆刚结束一场打斗,后者虽受了点伤,可仪狄对他的仙术几乎知根知底——反观他对仪狄则是一无所知——情势上属于势均力敌。
他在脑中全盘考量仪狄可能切入的突击点,并且做出最小伤害的相应对策,然而这种思考方式造成他思考上的盲点。
仪狄看穿了他的想法,对方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掌中聚集的混沌却笔直朝一旁前进,仪狄的目的不在与他缠斗,对方的目标始终是一旁的巫族人。
他错估了情势,急速收起佈置在仪狄身边的金丝,用力甩向那团混沌,以密不透风的金丝包裹住混沌,然仪狄投射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阻止其前进,太叔敌萌将手上金丝的末端化成金箭射向远方,并且奔向那颗煞不住的金丝球,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其蹬往反方向,同时他在巫族人身边升起金光罩,阻止仪狄下一波的突击。
仪狄刚才仅是试探太叔敌萌的能力,下一次就不会让他这么轻易逃过了,腹部的血暂时止住了,他再度化成九头鸟,九张鸟嘴吐出混沌投向金光罩,仪狄隐身在其中。
太叔敌萌于前方张开一张金网,网住了对方的进攻,混沌在金网上摩擦打旋,仪狄的头被卡在了网上,他拍动翅膀退居后面,太叔敌萌瞄准仪狄受伤的地方射箭,对方哀嚎一声落地,十八隻眼睛怒目相向。
「小心!」青零终于从方才的震撼中清醒,他一步步爬过去,一见到仪狄的架势,立即想起鬼车的一则传闻——「鬼车会吸魂魄!」
「来不及了。」仪狄的八颗头Yin笑,一颗头张大鸟嘴,面朝太叔敌萌大力吸气,这是鬼车吸收魂魄的方式。
太叔敌萌无处闪躲,他的身体霎时变得轻飘飘的,彷彿有一层外衣从身上滑了下来,意识回盪在一片荒芜之间,一下子是白、一下子是黑,一下子被挤压成一粒尘埃、一下子被拉成一片天涯,恐惧抨击他的Jing神、快乐推他上云端,他在上与下、生与死之间,那瞬间他什么都看到了,却又什么都没看到,最后他被温和的大海包围,内心归于平静。
一道白光打在太叔敌萌身上之后消失,仪狄被突然其来的衝击震得退避三舍。算起来太叔敌萌这两百年上下即将迎来最后一次的大劫,然而仪狄强行拉出魂魄,扰乱了万生万物的秩序,碰巧提前了他的劫难。仪狄原想吸收其魂魄,却无意之间助其渡劫。
身体恢復重量,太叔敌萌长吁,刚才他差点就要迷失在混沌之中。
歷劫成功的太叔敌萌心境变得澄澈,仙力比之前更盛,充盈于四肢百骸,他定定望向仪狄,眼神与刚才判若两人,「换我了。」
太叔敌萌加强了金光罩的强度,他步履稳健朝仪狄而去,对方掷来的阻挡皆被他弹指挥去,力量的提升让他有馀力可以在应付袭击的同时设下陷阱。
一直在旁担心的青零放下心来,他默默爬到青桂、秦刄身边输送仙力,帮助他们恢復体力。
仪狄全身起鸡皮疙瘩,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远古大战时遇到龙王,第二次便是现在的太叔敌萌,如今的情势已经不利于他,可是他不甘心潜伏这么久的计画即将毁于一旦,而且是败在他自己手中。
仪狄目露仇恨瞪着太叔敌萌,「不公平。」
太叔敌萌已默默用金丝缠绕在仪狄的要害处,听闻仪狄的话,他放下cao纵金丝的手,说:「何出此言?」
仪狄感到不甘心,「凭什么你们可以生灵涂炭,而我只是想要替那些死去的族人报仇却被说成是『邪念』?明明我们做的事是一样的。」
「确实如此!」青桂冒了出来说。输入仙力后她的Jing神恢復少许,她看着仪狄说:「你说的没错,我们不比你好到哪里,因为容不下异己而迫害巫族,从未站在你们的角度思考,即使我们试图弥补那些过错、努力争取未来的巫族人能光明正大生存,或许这对你来说仍不够,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与初衷背道而驰,当年你们不就是希望巫族人可以被尊重所以才反抗?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仪狄,放下执着吧。」
作为一个族长,青桂很能体会仪狄的挣扎与痛楚,他们都是珍视族人的神仙,必定不愿伤害族人,仪狄为了让离去的巫族人得到安息而不得不杀害同族,想必一定很痛苦。
「一切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