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踏在如云朵般软绵绵的地上,周身是无止尽的洁白,还有一股香甜的味道。他知道自己必须往前走,但是如果继续往前走的话自己迟早会掉下去──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可他却还是必须走。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掉下去,同时却又觉得有些失落。他就这么循着本能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眼前出现一名头发微捲、和他有着同样脸孔的男人……或是说大男孩比较贴切?他朝那人伸出手,那人却只是笑着看向他。那个只有一边的笑窝,居然令冬凌感到有些怀念。那人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然后他便摔了下去。一道柔和的光线穿透了眼皮,洒在冬凌尚在沉睡的瞳孔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穿过了半敞的窗户,在地面上铺出了一道狭长的金黄色地毯,淡绿色的窗帘被徐徐吹来的海风微微掀起,夹杂着久违的暖意,他抬起头来迎向窗外的暖风,顿时觉得全身上下的筋骨都慵懒了起来。冬凌动了动手腕,撑起了上半身,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医护室的床上。而在这张床边,荧煌正趴在自己的腿边,睡得安稳。他顺手揉了揉那头茶色的短发,忽然觉得很安心。昨天晚上在大厅内分别之后,冬凌承认,自己那一瞬几乎认为那就是他们兄弟俩的死别了。毕竟荧煌早已在和玄清的对战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还受了伤,手里也没有像样的武器,要他一个人对付拿着巨型狼牙棒、人高马大的疯蟒,几乎没有胜算。但即使当时自己百般不愿扔下荧煌,却还是不得不听他的话──毕竟荧煌说的没错,这艘船上就剩下他们几个人了,如果船沉了,大家都得死。他不怕死,但如果自己在死前能有那么一丝机会可以救其他人、可以救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小净、可以救一直支撑着自己的荧煌──即使真的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都得拼命去试。所幸他们成功了。即使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几个小时,而且从自己将电闸归位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一点也记不得了。但看荧煌趴在自己腿边睡得这么沉,冬凌就知道他们肯定成功了。自己终于也能为这个可靠的弟弟出一份力,而荧煌不仅活着回来了,还遵守了和自己的承诺--无论自己去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他的承诺。至于疯蟒……肯定已经死了吧。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冬凌长舒一口气。「嗯……」或许是自己醒来之后下意识动了身子,荧煌在棉被上轻轻蹭了蹭脑袋,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啊,哥,你醒了。」刚睡醒的荧煌声音有些沙哑。「荧煌,」冬凌朝他笑了笑,「……辛苦了。」荧煌的眼神还有些迷濛,他缓缓撑起上半身,眼神正对上冬凌灿烂的笑脸时显得有些尷尬,他很快地移开视线。冬凌也刚醒来没多久,还没戴上眼镜,也就没看见荧煌不自然的表情。「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吧……真像一场恶梦。」冬凌轻声叹息,旋即又咧嘴笑道:「幸好你没事,幸好我们都还活着。」「……是啊。」「接下来还有几天的航程?算上今天,应该还有六天……不,如果加上漏油的问题,可能不到四天了吧?我们好不容易参加了这趟邮轮之旅,到现在还没一起好好享受呢,对了,你喜欢唱歌吗?我记得娱乐室里有几个ktv包厢,晚点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哥。」荧煌定了定神,抬起头来直直望向冬凌欢快却没聚焦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后,沉沉开口:「小净死了。」「……」冬凌的笑脸即刻凝结了,他怔怔地望着荧煌,一时之间竟无法理解他的话。荧煌又深吸一口气,他用力闭上眼,復又猛然睁开,像是怕冬凌听不懂似的重复说了一遍:「小净死了。」
「疯蟒不是我杀的。杀了他的人是小净。她是为了救我。」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是吗……」冬凌低下头,空荡荡的胃忽然剧烈的翻滚起来,一股几乎要将食道灼伤的酸意涌了上来,被他用力吞了回去。「哥……我知道你喜欢她。对不起。」荧煌低下头,双手下意识地捲起了棉被的边角,「对不起。虽然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直没有恢復记忆,我不想让你在这种情况下承受太多压力,我……我瞒了你一些事情。小净知道,所以……」荧煌伸出手,在冬凌面前缓缓摊开掌心。躺在他手掌心的是三颗子弹。「小净身上也有一把枪,是57左轮手枪……我算过她开枪的次数,光是对付疯蟒,她前前后后就开了九枪。」荧煌顿了顿,而后小心翼翼道:「57左轮手枪的弹匣最多能放六发子弹。如果你拿到的袋子里没有备用弹匣,那么我想她也不会有。也就是说……」冬凌直直地看着他,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荧煌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揉了揉额角,缓慢却清楚地说:「她把你的子弹都拿走了。你的沙漠之鹰里原本装了七发41麦格农弹,而这种子弹,也可以装在57左轮上。」冬凌倒抽一口气。他回想起那个风声鹤唳的晚上,就是小净将他从炼狱般的电影院救了出来。当时自己在这张床上醒过来、发现小净并没有拿走自己掛在腰间上的枪时,他还深深感动了一把呢。结果事实是,他很有好感的小净偷走了他保命用的子弹,拿去救他弟弟也就罢了,还因此为他送了命──窗外明媚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浓厚的云层给完全覆盖住,就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了。刚才醒过来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