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推开甲板上的厚重大门,却没想到,此刻的甲板上早已成了人间炼狱。一个人影就倒在楼梯外不远处,滂沱大雨几乎将他埋没,他身下的血泊经过雨水的冲刷后已经变成淡淡的粉色,那人趴倒在地,任风雨刮削着他的身体,却是一动也不动了。荧煌倾下身,伸手翻过他的身子,他的手臂、腿和胸前遍佈弹孔,颈部以上倒是完好无损,然而此刻那颗头颅歪斜在一边,整个人就像一具破破烂烂的布偶,已经完全没了反应。荧煌默默将山雀的眼皮闔上,低声道:「他已经死了。」冬凌惊骇的半晌说不出话来。荧煌轻叹了口气,一边将山雀的手里的斧头拔了出来。甲板另一头顿时燃起了枪响。隔着雨幕,那个晦暗的人影举枪发射的动作映在冬凌的眼里,竟清晰的宛如慢速播放,冬凌彷彿能看清他的每一发子弹、Jing准预测他的下一个动作。下一秒,锋利的破风声骤然阻断了接连不止的枪响,瓢泼雨幕和如云的硝烟缓慢却纷乱的降落于整座甲板之上,风雨奋力拍打着所有人的视线和耳膜,时间却彷彿停摆了,甲板上所有怒张的苍凉的濒死的情绪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混杂着血水的雨水而已。那支箭飞射出去之后,手上的重量并没有减轻多少,冬凌恍惚的想,原来一支箭矢居然这么轻吗,这么轻的东西,居然能承载一个人的生命……可是,扣下扳机后,他却觉得双手沉重的再也抬不起来。他的心脏急速沉了下去,胃部却翻腾得厉害,阵阵酸楚顺着喉管翻涌而上,刚才举起十字弓、瞄准并扣动扳机的这一连串动作全是本能反应,他甚至没有时间细看不远的前方那位举着枪的傢伙是何方神圣。手枪砸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冬凌的心脏一颤,接着他便对上了那道深不见底的漆黑目光。荧煌的声音同时在背后响起,冬凌听见他低声说道:「没错,那人就是阿尔杰。」阿尔杰顺着箭飞射过来的方向望过去,马上就看见了站在山雀尸体边、手持十字弓的冬凌,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飞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枪,暴吼一声,举起枪就要朝两人扑过来。冬凌才刚对上阿尔杰如恶鬼般的Yin狠目光,下一秒就看见一个黑碌碌的洞口对准了自己,他登时吓得腿软,更别说是再对他出手--现在要再架上新的箭矢根本来不及。阿尔杰的右肩中了一箭,此时正瘫软无力的垂在身侧,然而这并不影响他脚下的速度,他左手举起乌兹衝锋枪,朝他们就是一阵扫射。冬凌反射的闭上双眼。然而比子弹更先到来的是从耳边削过的锐利声响,紧接着是由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惨呜。「呜呃……」阿尔杰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把斧头穿过暴风、劈开雨幕,最后俐落的削下自己的左手掌,那速度和力道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雨水狠戾地冲刷着他手腕上的切口,他直到这时才感觉到那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啊……啊啊……!!!」听见风雨中传来异样的声音,冬凌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久久回不过神来,「这……怎么……」他回过头正要询问荧煌,却见荧煌的左手仍维持掷出短斧的姿势,原就略显苍白的脸色这时更是面如死灰,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温热的气息在雨幕中成了阵阵白雾,冬凌看了,不禁有些恍惚。阿尔杰双膝着地跪了下去。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除了雨霾风障的呼号声之外,就听不见其他声音了。「荧煌!」荧煌紧紧抓住冬凌一动不动的肩膀,指节扣得和他的脸色一样死白,他顺了顺气,这才缓缓放下手。冬凌倒抽一口凉气。荧煌顺了顺气,紧紧闭上眼,不再去看对面的惨状。反正阿尔杰的两隻手……都算是废了吧,也出不了什么妖蛾子了。他伸手拍了拍彻底定格的冬凌,眼看那双手颤抖得不能自已,却还是紧紧握着箭槽里空荡荡的十字弓,他轻叹口气,缓满而有力的将冬凌的手压了下去。冬凌这才回过神来,两行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我、我们都做了什么……」「阿尔杰疯了,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做的,我们不过是做了正常人会做的事情而已。」「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们--我们杀了他不是吗?!」阿尔杰的整个肩膀都是血,左手腕更是伤及大动脉,鲜血不断地从断面喷涌出来,在这短时间内,他身下的血泊已经非常可观。冬凌心里激动,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都瘫倒在荧煌身上。然而荧煌非但没有被他推倒,反倒稳稳的撑住了他。「没事。」荧煌一把揽住冬凌的肩膀,重重地朝他的肩头拍了几下,「没事的,哥。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你一点关係也没有。」荧煌的话就如同镇定剂般灌进了他的脑袋,那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荧煌沉稳的呼吸,和掷地有声的心跳。冬凌这才警醒过来。……刚才自己实在是动摇得太厉害了。听见两人靠近的脚步声,阿尔杰居然一边吐着血沫,一边勉强撑起身子来瞪着他们。他的左手掌已经完全消失了,鲜血淅淅沥沥地从那个不平整的断面流淌出来,在他的身下形成一汪血泊。阿尔杰吃力的抬起头看向他们,「呵……想不到……最后竟然……败在你们手上……」荧煌先是看向不远处的伊芙琳,又将视线拉回阿尔杰那张狰狞的脸上,「如果能进行适当的缝合手术也许还有救。」他记得那个叫玄清的傢伙好像是法医?一样都是医,或许那傢伙能够救他。他说的云淡风轻,一旁的冬凌听了,背脊忍不住又颤抖起来。阿尔杰死心般的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