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逐渐知道当年交战的内幕。
大汗有野心,可也明白双方的实力悬殊,他只是想借有个依附,顺便多换些牛羊财宝。
当时虐打我的那些人没有说错,他的确害了很多人,他的手上甚至沾染上了同族人的鲜血。
我跟师姐也永远扯不平。
托娅额各其是大汗为表忠心的一个工具,而我连这个都算不上。
就像万千故事里,连姓名都不曾提及,就那般死去的蝼蚁。
我曾悄悄问过托娅额各其,我问她恨不恨大汗。
托娅只背过脸去,望向窗外。
她问我;“这里这么好,你想回去吗?”
我无法回答,我想念草原上自由的风,可阿大阿母已经很久没有到过我的梦中了。不管如何说,他们终归算是抛弃了我,我又有什么回去的必要吗?
况且,我还能回去吗?
临走的时候,托娅额各其难得跟我多说了几句话。
她让我照顾好师姐,要讨师姐的欢心。
可每次师姐都能窥破我的小心思。
师姐让我放宽心,不必刻意讨好,她会护着我一辈子的。
又几年,师姐及笄了。
我早就知道师姐很尊贵,很受皇帝的宠爱。
她的及笄礼是我见过比任何节日都盛大的,她能开府了,于是长公主府摆了叁天叁夜的流水席。
我总归对中原人心有惧意的,几日来一直躲在小小的柴院,听着前面锣鼓喧天。
礼成那会儿,老嬷嬷到我的院前,留下些用红布包裹着的碎银。
待到门外安静了,我才敢偷偷摸摸把银两拾起。
“师妹?”
师姐总是这样,仗着功夫好,隐了脚步到我的身后吓唬我。
我也总是被她吓到。
但这一次,回头之后我却愣住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这副模样。
师姐头上带了两只凤钗,牡丹纹朱红宽袖,外有披帛;额间画了花钿,唇上抹了口脂,再无往日稚气。
她摊开手,在我面前转了一圈。
“我美吗?”
我别开视线,低下头,默默地点了点。
师姐在我的耳边轻笑,纤细的手指在我怀中的红绸布上点了点;“呀!好多银子,师妹是富贵了,往后可得多多接济下师姐哟~”
我抱着那些银子,一时有些无地自容。
师姐却越过我,晃晃悠悠地往柴屋中走。
“师……师姐……”我脑袋一热;“是所有人都有吗?”
师姐的脚步微微滞住,却没有回头看我;“嗯?”
我知道不妥,连忙丢下银子小跑上前扶住师姐,这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师姐……这些赏钱,是所有人都有…的吧?……”
如今我的身高只及师姐胸口,她全然压在我的身上,让我走路多有困难。
偏偏这时候,师姐还捏着我的脸不放。
“嗯……差不多吧…他们都在前堂闹着讨要赏钱,只有某个小狼崽子躲在屋子里…就遣人来送咯~”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附和着干笑两声。
比起师姐的寝室,我那小屋甚至不配用寒酸来形容。
推门不过两小步,便是张极窄的木质卧榻。
师姐睡上去的那刻,我真怕把她硌着。
“师姐,师姐?”我跪在师姐的身边,忙地给她喂了些水;“师姐这是喝了多少啊……”
她伸出只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一盏而已…你这屋子怕是夏暖冬凉…要不还像往前在宫中那样,同师姐住吧?”
“父皇上了年纪总是犯风眩,师姐及笄了总要帮着做些事,若你不想同我在外奔波就呆在府里,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师姐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我猜她根本没想要我答话,便静静听着。
“师姐的嘴很严的,不会乱同旁人说些什么;受了委屈就找我消解,为什么要半夜躲起来偷偷哭呢?”
心跳仿佛连续漏了好几拍,我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砸在手背上,任由它们将我灼伤。
“好啦,乖……”师姐的手触上我的头顶;“师妹呢?往后想做些什么?”
“我……我……”我抽抽嗒嗒,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想往后一直陪着师姐……我想师姐平平安安……”
我想师姐不要抛下我。
头上的手猛然一沉,接着便是双脚落地的响动。
师姐连绣鞋都没有穿好,就又摇摇晃晃地推门而出。
我大概是说错什么话了。
可我想不出究竟说错什么……
真如师姐所说,次日晨起时我就找不到师姐了。
她真的很忙,像之前爹娘打仗时那般,我整日都见不着哪怕一片衣摆。
卖嫩豆腐的小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