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子清看了出来,夫人是真的不想戴在身上,也不会和她说其中原由。心里一时有些落寞。她和玉溪,都是在夫人出嫁前不久才被安排到她身边照顾的。最开始,夫人整日的不说话,只是坐着发呆,偶尔开口,会不小心把她们喊成松月,然后夫人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喊错了,会因此又陷入沉默。夫人好像并不习惯由她们来伺候,不怎么吩咐她们做事,也不和她们聊天,甚至连话都很少说,也从来不见笑。后来,她与将军订亲、成亲,脸上也没什么多的表情。直到嫁进骆家,成了骆夫人,她突然就开始笑了,那样的笑非常温婉端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仿佛画出来的一样。有外人在时,夫人脸上总是挂着那样的笑。等到没人了,独自待在金福院,她就会沉默,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尽管现在她愿意和她们说一些话了,但有些话也从来不提,比如薛家为什么把松月换掉了,为什么那时候她好像不开心,为什么夫人从薛家带了一盆兰花过来……而子清现在也看了出来,这个玉佩也是夫人不愿多说的。她放下了红绳,不再编了。薛宜宁到书桌前坐下来,将接待平陵公主的府中布置、相应菜品、当日仪程等等悉数写下,一是写好后给老夫人过目,二是也让自己不要错漏。玉溪担心她身体刚好,熬不住,却又知道这是急着要做的事,只好吩咐人给炖一碗燕窝来,好让薛宜宁补补神。结果燕窝炖好了,薛宜宁却又说没胃口,只喝了两口就说实在喝不下,又给放着了。连燕窝都喝不下去,又怎么有力气做事?不过是强撑着罢了……玉溪叹了口气,在心里替主子惋惜。主子多好的一个人啊,只是不该嫁到这骆家来,一边拿人当苦力使,一边又作践人,就如暴发户一样,样样做得不合规矩,却还自视颇高,拿鼻孔看人。如果没有改朝换代这事,主子肯定不会嫁武官,而是嫁个饱读诗书的名门公子,就主子这般人品,婆家估计乐开了花,得把人捧起来。隔了好久,她才不敢置信道:“靖靖?”舒靖靖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道:“对呀,就是我,听说你嫁了骆大将军,我特地求舅妈带我来的!”薛宜宁不由展颜,随后却忍不住红了眼。看见故人,便会想起许多事,又想起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所以总会忍不住动容。舒靖靖的娘亲,是平陵公主已故驸马的姐姐,远嫁成都,舒靖靖便在成都长大。五年前,舒靖靖随祖父进过一次京,因缘际会,与薛宜宁认识了。舒靖靖只是京城待了三个月,两人便一起玩了三个月,临走时依依不舍,哭着约好以后一定再见。后来没等到他们见面,世道就变了,天下易主,废旧立新,如骆家这样的功臣一飞冲天,如薛家这样的前朝世家走向没落。
关于舒家,薛宜宁只知舒家祖父是坚持平叛到最后的,到幽州兵破城进京后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便再没关注舒家的消息了,但看如今舒靖靖状态还不错,大概因为与已故驸马的关系,家中没出什么事。这时平陵公主朝老夫人说道:“我这外甥女,听说我要过来,非说她与你大儿媳是好姐妹,要同我一起,我没办法,就带她过来了。”老夫人马上笑道:“这是公主仁厚,外甥女才愿意在您跟前缠磨。”说着迎公主进府,舒靖靖已经拉了薛宜宁,一边往里走,一边轻声问她:“你怎么好像瘦了?”薛宜宁回道:“才受了一回风寒,在床上躺了几日,吃不下饭,就瘦了。”舒靖靖关心道:“那你可得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回来。”到了福禄堂,平陵公主与老夫人一起说话,说到高兴处,平陵公主就顺口提起了骆晋雪,老夫人也就让人去叫来骆晋雪。没一会儿,骆晋雪由丫鬟带进来,上前给平陵公主请安。老夫人与薛宜宁一见骆晋雪,脸上便稍稍变了神色。因为骆晋雪穿了身崭新又鲜艳的桃红色裙子,又戴了只华丽的大凤钗,上了京城最时兴的桃花妆,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用力了,看上去就像一门心思想做人家儿媳妇似的,是比老夫人想换新帷幔靠垫更大的错误。平陵公主就算以前不是公主,那也是节度使的妹妹,贵妇们维持脸上的优雅是看家本事,所以见了骆晋雪,平陵公主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夸赞了几句模样标致,乖巧懂事,丝毫没露出看不起的样子来。但失礼就是失礼,老夫人心里清楚,这平陵公主多半是看不上自家姑娘了,显得太想登高,眼皮子太浅。待用过饭,老夫人就请平陵公主到花园中去走走。路线是薛宜宁提前安排的,正好从福禄堂出去,沿途的萱草都开花了,看一路萱草,到临湖的花厅坐一坐,喝口茶。骆家宅院里景致其实非常一般,也没什么名花异草、奇石珍宝,老夫人和骆晋云都不爱这些,也就没用心,公主见识多,自然看不上。但老夫人让人在福禄堂附近这一路的空地上种了许多萱草,本是用来做菜的,正好这个季节这些花都开了,黄灿灿的,一簇一簇,格外好看,况且它又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忘忧草,公主一定喜欢。果然,看到沿途的萱草,不只平陵公主,连舒靖靖也大呼好看,薛宜宁就让丫鬟去摘一点,回头让平陵公主和舒靖靖带回去煮来吃,公主欣然应下。走到水边花厅,四面开窗,水风吹来,格外舒畅,舒靖靖叹息道:“这儿真舒服,倒适合听个什么曲子。”平陵公主笑道:“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骆大将军一心报国,日夜cao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