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妃娘娘驾到――」
伴随太监一声响,面前一干宫女跪了一整排,就连百官也不得不先停下动作把身子微微沉一下。墨染青目不斜视走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将他们远远拋在脑后,搭上皇帝含笑朝她伸出的那隻手,坐在他的另一侧――那只比皇后低一个席次的位子。
人群里的墨规年笑容和蔼看过来,嬪妃暗自妒恨,宾客们神态恭敬……扫过眼前尊荣尊华的一切,这就她要的。
从前她的父亲就没有这般和顏悦色对着自己,也不会有人会羡慕她或敬畏她,她受到人们的重视了,为什么会后悔?
秦仲川那段话无可避免地乱了她的心情。
是后悔太晚发现,屏除善念以后,很多事做起来都会变得轻松吗?
还是后悔发现,她如今与从前令她讨厌的憎恨的只懂得唯利是图的人们并无二致。
墨染青想到那些或死或残的望南街民眾,那晚事故现场她没去看,可脑海突然挥之不去曾在军营目睹过的山匪攻击的惨状,也是尸横遍野一片。她顿时心乱如麻。
她会后悔吗。
「娘娘,皇后娘娘赐酒了。」葒景的声音让墨染青回神过来。此时宴会进行到中段,气氛正佳,皇后见眾人酒酣耳热,便端出早准备好的上等西域美酒来邀大家一同共品。
葒景从斟酒的宫女接过酒杯,递到墨染青面前,见她直接仰头饮尽。「娘娘!」她低呼一声,来不及制止。
墨染青一愣,往旁一看,皇后此时正缓缓端起酒杯,底下眾人也是如此。原来是要敬酒,她却自己先乾了,实在是有失礼数。
好在无人发现,墨染青举起空空的酒杯做个样子。
「如今蛮夷已平,我朝安定,百姓安乐,这,多仰赖在座诸位勇士……」丝竹暂歇,皇后的声音如银铃脆耳回盪在大殿里,在场人无不神情肃敬,墨染青听着,不知为何觉得脑袋有些发昏。
「其中最功不可没者,自然当属我们祈王殿下!」
人群里响起轻微sao动和难抑的欢呼。对了,她还没看到于昊渊呢,墨染青往那欢呼的中心找去,视线却变得易常模糊,她想,许是昏眩的缘故。
「娘娘你还好吗?」招宿发现了不对劲,低声询问。
墨染青摇摇头,想表示自己没事,为了让她放心,还打算开口安慰道:「我……」刚出一字,喉间忽有什么东西汩汩涌出,吃掉馀下音节,她哇了一声。
呕出一滩血。
葒景的惊骇瞬间盖过整个大殿。
「娘娘!」
「念妃!」
皇后的致词戛然而止,她往旁望去,皇帝乍然惊起。
墨染青愣愣看着自己手里一摊猩红不知怎么一回事,却像啟动开关了般,停不下来也无法抑制,整个人开始狂呕起来,不呕出五脏内腑不罢休似的。
鲜血很快便漫过指尖溢到地上。底下妃妾惊叫跳起,百官譁然,大殿如炸开了锅。墨染青倒在皇帝怀里,她觉得全身都要燃烧起来了,视线依旧看不清,有人在着急传太医,有人端着水盆跑来,有人喊她是中毒了,有人跪地不起有人走动不停,周围一切都变得好混乱好混乱……
她快死了吗。
她怎么会中毒呢,明明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小心……从前也是,她在墨家走得很小心,还是守不住母亲。
她只是不服不甘心觉得一切都很不公平而已,为什么会如此呢。
是不是老天在让她明白,她根本不配站在这个位子,所以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还是还是……她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老天看不下去,要来收她了。
好累……真的好累……不如,都算了吧。
混沌的脑袋中,墨染青听见一个声音。
「事不宜迟!恳请陛下让臣弟直接带念妃娘娘去太医院!」
她费力撑起的眼皮,那和鲜血一样深艳的红影横到了皇帝面前。
是他吗。
「朕允了!」心急如焚的皇帝催促道:「祈王速速去切勿耽搁!」
「娘娘冒犯了。」
墨染青感受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周围人景在飞快掠过……
「来人!念妃好好的为何会如此,给朕查个清楚!」
「回稟陛下!奴婢葒景,娘娘是在喝了皇后娘娘的酒后……」
「大胆贱奴!现在是在污衊本宫吗!」
皇帝的震怒葒景的哭声皇后的斥骂,这些声音一出宫殿,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头顶是星光寥寥的夜空。
唯一轮明月掛在上头。
景色还在变动,刮过的风吹散所有絮乱的思绪,听着底下传来稳健快速的脚步声,墨染青缓缓移动视线,落在男子的面容上,许久未见,就离她那么近。
她眼睛没来由一红。
大概是太委屈了,大概是太害怕了,大概也是太想他了,大概大概……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她还是没让自己哭出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