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城的墙头上,旌旗迎风猎猎。
那是象徵胜利的赤红色,随风摇盪间,绣着烫金的秦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远就能看见,自祈王打了胜仗以来便一直掛在上头。
城门早在黎明时分敞开,两侧士兵们忙盘查来往不绝的人chao,沿街摊贩茶馆开始吆喝揽客、妇人上街採买……京华乃夜秦之国都,位处山灵水秀之地,交通四通八达,又有皇城坐镇,即便天刚亮不久,城里已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而天刚亮,一匹马自远处官道奔来,马上的人高举文书,城门士兵看见,驱赶民眾退至两边,竟省去检验,让马穿过人群直往皇城方向过去。
「是传令兵啊。」
酒楼二楼凭栏而坐的客人俯视一瞧,倒了杯酒,「想必是攸关北疆的消息。」
和他同桌的一群人也应和道:「可不是,能这般畅通无阻进城的不是战事还有什么。」但即便说到战事,面上却无一人紧张,反而轻松随意。「看来祈王又打了胜仗囉,刚好碰上咱们今天的酒席,是该好好庆祝一番!」
眾人抚掌而笑,唤了跑堂来加点酒菜,巧的是,楼内其他客人在同一时间也相继加酒,好似大家都说好要同庆似的。这也不奇怪,若早个几年,但凡关于北疆战况大家都是心如死灰,意志消沉,可自打战场改由祈王交手后,夜秦便再无半个败绩。
因此就算没瞧见传令兵手里的文书半字,大家也坚信是个好消息。
「祝贺我夜秦大败蛮夷!」
杯酒相撞,一时之间,楼里欢呼此起彼落。
传令兵捲起烟尘消失在街道尽头。
当满城百姓们都在欢庆时,京华唯有一处仍是寧静无声。
风过柳树,细叶如丝。
一迈入二月,离会试的日子就不远了,学堂内的学子各个埋首苦读,心如止水,彷彿与世隔绝般,外头的喧闹来到这也只剩清囀的鸟鸣,和那细碎的书写。
教习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穿梭在座位与座位之间,时不时弯身替哪个苦思不解的学生指点几句,忽见后方有人撑着下巴打盹,他眉头一皱,快步过去。
如今会试迫在眉睫,谁敢如此散漫!
可没有一棒子将人打醒,待看清那人的装扮后,教习先生只是挑了挑眉。
这学堂本不是一般平民老百姓来得起的地方,学生们背景大有来头,但那学生的衣衫却华贵更甚他人,可显而之,是世家大族的子弟。
世家大族的子弟嘛,肯来学堂就不错了,别指望他们还认真向上。他们不用十年寒窗,自有家里人撑腰铺路,考科举只是拿个文凭,还是三分靠实力七分靠门路才考到会试的。对于这等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弊处,教习先生不禁感叹一番。
转头看去,一袭白衣少年在人群中坐姿挺拔,面庞专注,写策论的笔振振不停。
当然,世家大族里还是有凭真枪实弹过来的。
「小公爷。」教习先生走上前,眉眼含笑道:「会试在即,小公爷勤分之馀,可别忘了休息,要是像之前那样只顾Cao进,拖垮身子,反而于考试不利。」
「先生所言极是,仲川晓得分寸。」白衣少年止住笔,笑容和煦,声音醇醇。在全国学子都挑灯夜战日夜不輟的时刻,怕只有他会收到这等建议。一旁小书僮伊璐拍拍胸脯道:「先生不担心!我有按时提醒少爷吃饭、睡觉,断不会让少爷累垮的。」
教习先生笑着说几声好,看着少年復又提起笔,动作行云流水,仙露玉珠的字随即跃然纸上,与清俊的面容相称,美好的像幅山明水秀图。
教习先生不禁又感叹一番,此感叹和方才的截然不同。
国公府家的长子秦仲川,人称小公爷,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后还能承袭父爵,他才是含着比谁都大支的金汤匙出生,却丝毫不愧于父亲秦国公爷冠在自己身上的名衔。
小公爷气质出眾,待人谦和,最难得可贵的是肯积极进取。上回乡试一举得了亚元,放在别家都要放鞭炮昭告天下了,只有小公爷自己犹觉不足,闭门苦读多天,险些将身子搞坏。
教习先生觉得很感动,位高者本该以身作则,严以律己,这才是当士大家族的典范啊,否则入朝都要被那些寒门才子看不起。
再转向那位打盹的学生,眼里就多了几分凌厉。
「那边那个谁!还不快快给老夫清醒过来!」
当秦仲川下学堂回府时,已近夜幕低垂的时候。
下人纷纷点起灯烛,燃升的光点一路沿着朱红大柱回廊,像串起金丝般的网,风铃噹响,秦仲川的身影穿行其中,朝的正是秦国公书房的方向,后头还跟着伊璐。
「现在刚过亥时三刻,少爷跟老爷问安完得赶紧回房梳洗,才能赶得上丑时以前就寝。」伊璐边走边算着时辰,「那篇没写完的辞章先收在我这,明天再写也不迟。」
「不用担心。」秦仲川轻声道:「我既下了学堂,就不会再动纸笔了。」
「这就好,少爷要维持好现在的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