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鹤托着下巴,这才转头来看闫子航,对年轻的吏部尚书大人微微一笑。「老曾大人为了春闱座师一职蹦跶了几个月,可惜,全是白忙活。」慕容云鹤弯起黑眸,袍袖细软,凉凉滑过湿漉漉的木桩,漆黑眉目幽幽顾盼,「皇上真正属意的人选,恐怕是尚书大人你吧。不过而立之年就能获此殊荣,闫大人前途无量。」
「没有直接赐死她,已经是留你面子!曾茂年,别以为朕不知道,为个春闱座师,你这三个月来的小动作就没停过!礼部侍郎的祠堂裏现在还摆着你送的紫玉观音。别告诉朕,那是你用一年二百两的俸禄买的!慕容家还没倒,你的心倒变大了,一个婕妤,也敢拿自己当皇亲国戚,敢情满朝都是朕的老丈人?」
事后,曾茂年又给这小传事太监塞了不少银子,让他不着痕迹的往皇上面前递话。这不今儿一早,外头就给导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
苏倾容摆手示意闫子航送曾茂年出去,临走前淡淡看了曾茂年一眼,「以后,少在皇上跟前抖机灵。春闱座师的人选,皇上自会决断。你不必使这等手段,更别在皇上面前玩什么小心思。」
沉络鬆开着手指,微微冷笑,眸底杀机微现,「别说家财,就连你来钱的路子朕也一清二楚!你也算个鸿儒,读书读出个黄金屋来朕也不多过问。但你若想把手伸到朕的后宫裏,那就是好高骛远,百日发梦!」
见到慕容云鹤的剎那,闫子航漆黑清冷的眸底有一丝阴暗的震盪。
曾茂年唯唯诺诺的退下,人到了帐子外还觉得手脚发软,呼哧呼哧的直喘气,只觉得自己白捡了一条命……方才陛下那眼神,分明就是想杀人了!
,压的尤庶妃喘不过气来。
慕容云鹤仿佛看不见闫子航一般,继续笑嘻嘻的看着曾茂年,「曾大人么,你稍微悠着点。皇上不愿意看到我们世家结党营私,难道就愿意看着你们这些寒门结党么?寒门比起世家来,更缺少根基,皇上想收拾谁,还不是顺手的事儿?」
曾茂年吓得直倒气,险些厥过去。他万万没想到,皇帝连他在暗地裏的私交打点都瞭解的一清二楚!那尊紫玉观音价值万金,是他封在寿礼中,悄悄给礼部侍郎送去的,压根没有外人知道。皇上这一番敲打,就是在警告他平日朝裏的一举一动,陛下统统若指掌!
曾茂年吓得抖若筛糠。他本来是想趁机推出曾婕妤,让皇帝对孙女儿有个好印象的,哪知道弄巧成拙,被皇帝一眼就给看透了!
好嘛!尤庶妃得了消息就赶来通知曾茂年。恰好春闱就在眼前,曾茂年心裏急得很,眼看着曾婕妤在宫裏没有出头之日,正找门路呢,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如获至宝!想到能扳倒宸妃,曾茂年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他立刻就通知了宫裏的曾婕妤,让她裏应外合的作病拖住江采衣,好给江采茗充足的时间爬上龙榻。
皇帝浅浅扬起微挑的凤眸,眸底的温度没有暖上一分,五指直接扣在曾茂年的脖子上,狠劲一抓,差点捏碎了他的下颌骨。
白日裏草香幽微,雨声绵绵无尽,闫子航一语不发,撑一把青伞,越过
皇帝靠在苏倾容的肩上,肩胛由于俯身的姿势而微微隆起,犹如两片浮起的蝶翼,他指头拨弄了一下垂在肩膀上未束的头髮,黑髮压在白色的锁骨和红色的轻纱上,分外触目,只是神情冷若冰霜,看不到一丝温和。
「哟,被皇上骂了?」一声轻佻而柔和的男嗓传来。
——江采茗成不成功无所谓,反正只要宸妃因此获罪失宠就好了!
「陛下……」曾茂年抖若筛糠,满身湿汗,隐约就觉得脖颈微微发疼,脑袋快要保不住了!
尤庶妃日子过得苦,不知怎的,就跟宋依颜给搭上了线。一来二去,宋依颜就把将江采茗送上龙床的计画告诉了尤庶妃,请她一同合计。
曾茂年闻言顿觉五雷轰顶!养病!说得好听些是养病,其实不就是软禁么?更甚的,皇上这是要把孙女儿直接赶出宫了!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曾家以后还有何颜面在朝廷裏抬头做人!
曾茂年老脸颓败的如同被青灰抹了一层,痛哭流涕的拖着肥油油的肚子,几步蹭到皇帝脚边,「陛下!求陛下开恩啊!曾婕妤进了宫,就是陛下的女人。她是从曾家嫁进宫的,怎么有脸再回家去?……这是要了她的命啊!一切都是老臣的错!求陛下看在老臣薄面上,给婕妤小主留条活路罢!」
曾茂年转头,看到慕容家的二少爷慕容云鹤懒洋洋的趴在栅栏外的粗壮木桩子上,趣味盎然的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曾茂年背后的凉汗聚成了小溪,连厚厚的朝服都浸湿了,不断磕头求饶。
「周福全,去传旨。徐宝林直接赐死,至于曾婕妤,」沉络冷笑一声,「既然身体不好,就降为选侍,老老实实呆在寝宫裏治病。你曾家若不放心,直接回去养也可以!」
「……罢了,你下去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倾容终于开口,手掌无声的搭在皇帝肩上,微微的按住了他。
曾茂年被他说的老脸透红,狼狈的拱了拱手,撵狼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