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票是下午两点。温以宁中午的时候给唐其琛发了条微信，问他是不是也回上海。还是那个意思，人都跟着来了，也没藏着掩着就是为她而来的，人家都明明白白的表示清楚了，再在这些小事上装聋作哑当空气，也实在没必要。
火，现在全给这句话弄没了，她哭笑不得，「您能不能说点儿好的，要真是我男朋友，好歹我也是你亲生的，就不能给点祝福？」
温以宁心有疑虑，唐其琛的根基在香港和上海，怎么会与这种小城市的官员如此熟识。不过后来一想，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厚薄有别。他们唐家，这个家族，几代人为之努力攒下的成绩背后，早就结了一张密实不透风的关係网。任凭嶙峋暗礁如何怖人，这个圈层，总是官商相通，八面来风。
温以宁也不是为了几句过分点的话就翻脸的人，她当然明白江连雪的用心。母女俩人之间静了静，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她说：「我没和他在一起。」
唐其琛很快回了消息：「一起。」
温以宁没直接从家门口打车，反正离酒店近，她走到那儿才给唐其琛发微信，说自己到了，然后就在大厅等着。这个酒店标价还是挺高，所以散客的入住不算火爆，更多的是企业政府的协议入住地。温以宁正对着旋转门，看到两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停于门口，好几分钟了也没离开。
唐其琛没多久就下来了，电梯划开，他一个人。温以宁刚要起身，就看到那两辆奥迪车里也下来了人，三位穿着制服样式的长袖衬衫，胸口处都别着一枚党徽。他们走到唐其琛面前，伸手相握，「唐总您好，我是市委秘书办的钟横。」
温以宁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就这么细细打量唐其琛。看他谈吐游刃有余，看他每一个表情的切换都拿捏精准，看他背脊挺直，閒谈时的姿容都是夺目光辉的。温以宁目光悠远而绵长，看着这个男人，好像就看到了自己的少女心事。
唐其琛拍了拍钟秘书的肩，「代我向李书记问好，有机会再聚。」
江连雪话糙理不糙，仔细掂量一下是这么个道理。她本就是市井底层的大多数，一辈子过了一半，红尘滚了又滚，美人虽迟暮，但吃过的苦，见过的人，浓缩成世间百态，男人和女人，就算携手成婚，还不一定能好合百年呢。她就是戳戳温以宁热了的心肠，女生懂得保护自己，比男人天花乱坠的口头承诺都实在。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无论来去，她都不是孤家寡人了。
「唐总客气。中午陪您吃个饭，您要用车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唐其琛说：「这次过来是私事，不便打扰你们。」
温以宁真服了，「你白天不是还赢了吗？」
唐其琛与之握手，简短有力，「钟秘。」
温以宁皱皱眉，又摇摇头，笑得很无奈，「我明天就走了啊，你自己当心点儿，少打点牌。」
紧接着又是一条：「你打车过酒店停一下，一起。」
温以宁轻车简行而来，两手空空而回。
「这不是晚上输完了嘛。」江连雪抬起头，嘿嘿笑，「快点儿啊，我等着充币呢。」
那一句「你知道什么是少女心吗--遇见你之后，我就有了」，是她五年前的真心不假，是惶惶岁月长河中生硬的一个疤痕，也是带给过她绚烂纯粹的一抹光。
「不必了，我今天就要赶回上海。」唐其琛侧头，「以宁，两点的票是吗？」
等她回过神，唐其琛已经站在那儿看了她很久。钟秘书仍在说着事情，等她视
温以宁微微恍然，她才察觉，自己竟然会想当年了。她目光痴痴茫然，跟点了穴似的钉在唐其琛身上。一时分神一时迷惘，在他身上读出了些许前世今生的味道。
反復强调的两个一起上下左右的排着，温以宁就觉得有点喜感。她嘴角淡淡勾着，面色也是从容温和的。回来时没拎行李，江连雪也没有一般父母的爱子之心，她从不张罗那些特产，生怕女儿在外吃不饱。她在麻将桌上昼伏夜出，绝大多数时候，连温以宁是几点的火车票都不知道。
从这个角度看，江连雪的腮骨薄薄一条线下来，连着下巴小巧一块。温以宁转完账，还想着，这次回来她是不是瘦了一点。
江连雪低头玩手机棋牌，恰逢对家胡了把大的，气得她大声駡娘。
「李书记也是上午十点才知道您过来h市了，他还在参加九县三区的扶贫工作会议，走不开身，所以委派我过来。」这位政府官员的气质很正派，但与唐其琛说话时，语气还是放低的。
江连雪含糊地嗯了声，「那什么，你再给我转一千块钱。」
两人顺着姿势，就往前面走，后头的人很自觉得没有跟上去。温以宁立在原地，看唐其琛和那位秘书相谈甚欢，偶尔低语，偶尔展眉，多数时候是对方说，唐其琛聆听。最后，钟秘一脸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看起来心情愉悦。
「那有个屁用。大着肚子你就去手术臺上哭吧。」
温以宁点点头，然后走到他身后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