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有限,不知道能把味道还原几分,忐忑着摁响对门门铃。顾清淮还不知道他俩邻居呢。知道了是不是会吓一跳?钟意端着口锅站在门口,没人开门。她一手圈着锅,一手拿出手机,他的手机号码明明已经从通讯录删掉,可却清晰印在她的脑海。没有一分犹豫一秒停顿,电话拨出去,“嘟”声之后一门之隔的手机铃声响起。原来在家……是睡着了还没起来吗?想想也知道这几个月他枕戈待旦九死一生过的什么日子。如今尘埃落定毒枭伏法,是不是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那她……再私闯一次民宅?这里面可是住着警察叔叔……钟意咬着嘴唇心一横,按下密码,密码锁应声而开。此时窗外天色已暗,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小夜灯光亮昏黄。顾清淮背对她站,背影清瘦、挺拔却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他在阳台,眼睛看向窗外,透过他的肩侧,能看到市局大楼。像永不熄灭的灯塔,红旗迎风飞扬。顾清淮慢慢、慢慢把被挑断手筋的手举高到太阳xue位置。他的手指依旧白皙漂亮,修长如竹节,只是无法像以前一样伸直。无法像他警校之初、像他第一天穿上警服时,面对国旗敬一个标准的礼。那是一名警察敬礼的右手。那是一名警察握枪的右手。顾清淮一遍、一遍把手举高到太阳xue,像之前的无数次。练习敬礼。他给自己擦眼泪,用的是左手。他揉自己的头发,用的是左手。她想要和他拉钩,他说不要闹。钟意站在他身后,泪流满面。顾清淮转过头看见她:“过来。”钟意把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餐桌,做了她从见到他那一刻就想做的事情。鞋子踩在地板踩在她的心脏发出砰砰声响,她跑到他面前直接抱了上去。顾清淮猝不及防,身体被钟意带得微微后仰,手还无措垂在身旁,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却一动不动,任由女孩子抱。钟意心疼得快要炸了,心一绞一绞的疼,被拉扯被撕碎被钝钝的刀刃轻轻缓缓割裂。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要对他如此残忍。为什么给他最好的,然后再一点一点夺走。眼泪断了线,钟意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她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他多少,这辈子遇到他要为他哭这么多次。她愿把自己所有的运气所有的福报都给他。祈求上苍公平,祈求命运善待她的顾清淮。怀里小姑娘哭得呜呜咽咽,纤薄的肩膀轻颤,蝴蝶骨嶙峋清晰。顾清淮下巴轻轻抵在钟意发顶,薄唇抿成一线,睫毛shi润,眼睛慢慢红了。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男孩。可是,春日温柔,樱花烂漫,他喜欢的女孩抱着他,终究不是太糟。顾清淮想起第一次见面,钟意把自己裹成小雪人。顶着风雪一头扎进酒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胆大包天。此时哭得停不下来,哭shi他卫衣胸口位置,眼泪直接烫在他的心上。顾清淮轻叹口气,右手缓缓落在钟意背上,哄小孩似的轻轻拍拍:“怎么这么容易掉眼泪。”那手是僵硬的,是无法弯曲的,钟意闭上眼睛泪水肆虐,哽咽着说:“你可真是恶人先告状……”
“是我错了,又惹你哭。”耳边,顾清淮干净的声线柔软,甚至还带着笑哄她:“还能抱你,不算严重。”——是我错了,又惹你哭。——还能抱你,不算严重。顾清淮放低了声音哄她,声音从发顶落在耳边,钟意心脏揪得更紧,刺进去一根无法消失的针,心脏每次跳动都是从针尖上狠狠扎下来。没有父亲、母亲早逝,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经历多少痛苦,才能长成如此温柔清醒的大人。当身边战友立功受赏前途一片大好,他被艾滋病患者针头扎到,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一个人。再一次死里逃生从死神那夺回一条命,拿枪的右手又受了重伤……想必毒贩就是想让他一辈子痛苦,所以不用枪不用子弹,单单挑断他右手手筋。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没有一点点对命运不公的愤怒,甚至是非常平和的,像山涧清风。钟意哭到发抖,冷意顺着脊骨蔓延,她没见过,却依旧能清晰还原顾清淮受伤的场景。只因为她是一名外科医生,她太了解人体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块肌rou每一条神经。那个时候,倒在血泊的顾清淮得有多疼啊……顾清淮下巴轻轻蹭过钟意发顶,低头看红眼兔子一样的她。小姑娘眼睛红、鼻尖也红,哪还有穿白大褂时的半分冷静淡定。像个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小朋友,抱着他不松手。妈妈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他难过。也因此任何时候面对牺牲可能,他都坦然无畏,冲在最前面。追车、撞车、被毒贩的车拖行,甚至是跟着逃跑的毒贩从楼上往下跳,都是寻常。可这一刻,顾清淮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没有牵挂。“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他低头问她,转移钟意注意力。钟意这才慢慢找回一点理智,“嗖”一下往顾清淮怀里探出个头发乱糟糟的小脑袋。“是清明粑和丝娃娃。”钟意抿了抿嘴,慢慢把手从顾清淮后腰撤回来……腰可真细。瓷白的小脸慢慢红了,睫毛挂着泪珠轻颤,低头不敢看他人。清明粑,清明草碾碎,加糯米粉,包花生馅,放在油里炸。丝娃娃,面皮包上各种配菜、馅料,淋酸汤,需要一口吞掉。配菜有些是真空包装寄回来的,有些是钟意下午自己准备的,味道尝过,好像还可以。四月初春,钟意穿简单居家的红白条纹t恤和浅灰运动裤,卷曲短发绑成半丸子头,几绺刘海落在额头和脸颊两侧。顾清淮坐在她对面,很是娴熟地用左手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