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似乎是终于说无可说,最后道:“陛下,我学艺不Jing,无法治您身上的毒,至多以针灸之术为您减轻痛苦,但并不能延缓……”
他句句都让旁人听着惊心,人们都明白了他是个怎样老实耿直的郎中,他竟然连半句场面话也不会说,甚至专拣人痛处说。怪不得他只能当个民间郎中,这样的人做太医只怕是要凭着一张嘴就将达官显贵都得罪完的。
太医们根本不敢看皇上脸色,如今最让皇上挂心的就是寿命一事,偏偏他治不好还要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皇上的心情只怕因为他糟糕透顶。
众人都竖起耳朵,想着皇上是要发落鹿鸣了。
然而皇上却对鹿鸣道:“你有心了,便为我针灸吧。”这话的确让人意外,皇上竟然不生鹿鸣的气!
“是。”
实际上这也很好理解,因下毒之事,皇上如今谁也不敢相信,看谁都像是在这两年之中暗害他之人。
如今他能完全信任的,一个是沈兰珏,另一个就是鹿鸣。
沈兰珏哪怕不与戎狄勾结,日后也是由他继承大统,他完全没有这样做的缘由,况且这立马也是他找来的,若是鹿鸣不说,他只怕到死都要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自己是因什么而死,因而他能信的,拢共也不过这两人。
至于让鹿鸣为他行针,减少痛苦是一个缘由,另一个原因是他已经想出一个主意来抓那下毒之人,只是手段要偏激些。
他顾不上许多,牺牲任何都是为了先抓住那人。他死前抓住那人才有用,不然待他死了,大雍一乱,谁知道那人会不会金蝉脱壳离开或是再度蛰伏,沈兰珏要再抓他简直是难如登天。
今日殿中所有人虽为免打草惊蛇并不曾被限制行动,但是每个人都受到禁卫军暗中的严加盯梢。一旦任何人有异动,便会被立刻捉拿。
皇上铤而走险,他不确定在这些宫人们与太医们中是否有戎狄内jian的眼线,但这些人只要有一个敢向外传递消息的,便会被人立刻抓捕,而后顺藤摸瓜找到其背后之人。
这是他第一重的抓人计划。
若是宫中内应沉得住气,并不与背后之人联系,他只能使用第二种方法。而此法或许会让宫中大乱,但他为了查出那人是谁,也是无法了。
在眼下他已经无法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计划,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但论心狠,他绝不输谁。
皇上的第二项计划是有些发疯的成分在其中的, 因为如果抓不到那人,大雍高层的一切决策尽在戎狄眼中,被戎狄吞并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人必须要抓到。
而他的第二项计划是提前自己的死期, 这里的死期自然不是他真正的死期。
阎王要人三更死, 谁敢留人到五更。死期已定, 皇上提前的死期是提前对外公布他已经死了。但他实际上是没死的。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打乱敌方阵脚。这样Jing细质量的药物想来他哪一日死对方都能推测得到, 但他偏偏先死一步, 多少会让对方感到慌乱。
一旦慌乱, 便会露出破绽。
皇上的意思是只提前在宫中传遍他的死讯,却并不正式宣告。戎狄jian细自然会着急打探他之死究竟是真是假,届时前来打探着无论有意无意, 皆格杀勿论!
怀着这样的心思面对死亡,皇上反而坦然了。
倒是沈兰珏对此深受打击,很不能接受父皇将死这回事。但在皇上的严加命令下他还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必须将心事掩埋进心中不让任何人看出,实在让人发疯。
皇上的死期越来越近, 沈兰珏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悲观如他,完全不认为他与阿寅能够如期成亲,但心中总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渺茫希望。
如果错过这次, 他父皇一旦真的驾崩, 便是国丧, 至少三年他才能再娶阿寅了。
诚然因为父皇大限将至,他如今也的的确确没什么成亲的心思。但宫中仍旧一无所知地准备着, 阿寅也一无所知地期待, 他却又不能辜负他们。
在多重打击之下, 沈兰珏深沉许多。他什么也不能向外说, 连阿寅也不能说。但没关系,他不说自然有鹿鸣为他说,周寅还是什么都知道的。
而那日太极殿中是有司月的内应在的,纵然内应听了消息,却并没有去联系司月。
不是他沉得住气,知道有人盯梢。而是司月之前已经预料过类似这种事情的发生,并提前说过这种事情的对策。
一旦皇上有所察觉,无论什么情报,全压在手上,不必发出,隐匿身份最为优先。
是以太极殿中的内应就这么沉得住气,无论有没有禁卫军暗中盯梢,都不做任何传递,真和洒扫的普通宫人无异。
十天半个月过去了如是,一个月过去了亦如是。盯着所有宫人与太医们的禁卫军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在皇上的预期之中,那人定然十分谨慎,不然也不能在宫中隐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