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听见两位小娘子的轻笑声了,她要脸皮, 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做亲昵事会叫人瞧笑话。可晏绥偏偏是个厚脸皮的,他想亲就亲,想抱就抱, 甚至兴致来了, 还能在马车上做一次。他自然理解不了崔沅绾的小心思。只是说着说着,泪就落了下来。泪刚落下一滴, 崔沅绾便惊慌地拭泪。“哭罢。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往常都是不叫你下床哭的,今日破例, 你就把委屈都哭出来罢。”晏绥轻轻拍着她的背,把她护在身前, 像护着稀世珍宝一般, 不舍得用上半分力。哭声先还压抑着, 随着他轻柔的动作, 越来越大声。风乍起,把车帘吹得往上卷了半面, 白雪扑朔而来。晏绥道:“就快过年了, 赶紧把委屈哭完, 来年又是平安喜乐的一年。”他落魄时,唯一能支撑活下去的,就是期冀明年。明年也许能高中状元,明年也许能走到官家面前伺候,明年也许能光耀门楣……今年过得不顺,只有想想来日方长,才勉强存下一口气,一年接一年,努力地活着。这些话他也说给崔沅绾听。某些时候,他是稳重的兄长,教会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看她成长,心里浸了蜜一样甜。在七月,崔沅绾对他满心防备。就连被折腾得哭,也是小声抽噎,不敢放肆。那时若她敞开心扉,诉说委屈。晏绥怕是不会往心里去,再大的委屈,金锭子一给就是。除却不可违的生老病死,旁的事皆能用金钱或权势处理。可他现在是万万不敢在崔沅绾面前妄下决断。她说过得难,晏绥恨不得把她的日子挪到自个儿身上去,替她处理家长里短,替她经营人情世故。胸前衣襟泪水浸shi,哭声渐渐止住。小脸再探出来时,眼下与两颊都染着酡意,久久消散不去。“我也没受什么委屈,就是有些难受。”崔沅绾抽噎道。晏绥长哦了声,哄着:“这段日子你不理我,原来是心里难受的原因。我知道你一直在借助各种力量查大姐的事,只是眼下朝里乱成一团,地方大乱小乱不断,夏昌势必会加强警戒。老狐狸办事讲究滴水不漏,他也在暗中防备着我们的力量。此事万不能cao之过急,暴露自己,得不偿失。”原来他都知道。崔沅绾心里叹着。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想一人涉险去做。晏绥为她做了那么多事,纵使她平日再怎么麻痹自个儿的心,也不得不承认,晏家不欠她的,晏绥更不欠她。她故意疏离,也是不想脱离晏绥。当断则断,最好在事情结束前两人心远,这样不会觉着内疚或是自责。一人涉险,总好过两家都折进去。何况这是她第二次活着,旁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世间种种。她该比旁人多付出些的。崔沅绾绞着帕子,天人交际。一时没注意,马车就走到了丘园。炔以不在,问问前来迎接的秀云。原来炔以这厮处理完明厅与暗卫军的事后,正在院里练武。县主的信一来,就把他给叫了过去。平时不敢这般放肆,今日是晏绥给他放了假,他才敢前去赴约。秀云一板一眼地把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绵娘却在一旁添油加醋,学着炔以接到信后一脸欣喜的模样,惟妙惟肖,叫崔沅绾见了不禁笑出声。她与晏绥默契地不再提马车上的失态之事。两人本是没话说,炔以这事倒误打误撞地成了两人破冰的话头。崔沅绾调侃道:“怎么你这亲信对县主比对你还亲呢?”看她脸上带笑,晏绥也乐得自在,回道:“原先我还没发现他与县主的事。后来嗣荣王与林家联姻,他立即乱了脚步,心不在焉,自然能叫人察觉出来。”早不提林家,崔沅绾整日浸在晏家相亲相爱的家风里,显些忘了林家这茬事。林番海是位地道的伪君子,表面是和事佬,背地里算计比谁都多,否则也不会教出林之培这厮鼠辈。林家这两位给她留的印象深,以至于想到林夫人与林二时,她竟连人姓甚名谁都不甚清楚。县主真真是个胸怀开阔的人,这样好的小娘子要嫁到林家去,成为联姻的物品,真真叫人唏嘘。晏绥牵着她的手,雪地里撑伞漫步,好在都穿得厚,只觉得意境美,不觉半点寒冷。道上的积雪被勤快的仆从扫到一旁,放眼望去,一条青石路上,两旁都是几位小女使堆起来的雪人。崔沅绾的手被晏绥暖热,心里也暖洋洋的,陪他在园里走着。这会儿崔沅绾才想起小聚时,县主苍白的脸色。只知道她卧病在床几月有余,到底是什么病,估摸出了自家人,旁的一概不知。新娘生病,按说夫家该与嗣荣王夫妇商议推迟婚期才是。可林家非但不往后延,反而还提前小半个月。本来是来年二月大婚,提到上元佳节,双喜临门,也算喜庆。嗣荣王有名无权,早成为夏林两家党争的傀儡,一再得罪官家,自然不敢说半句不好。白白牺牲县主,做了权谋争斗的牺牲品。晏绥撷取一朵红梅,放在崔沅绾手心,想叫她开心些。可崔沅绾心不在此,“我总觉着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就在夏夫人生辰宴之前。”晏绥把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可脑里仔细过了一番,到夏夫人生辰还剩十几日。中间有三日休沐,在家歇息着。没有节日要过,官家圣人和一堆皇家子女的生辰也都没堆在这几日。朝里有兆相与崔发撑着,还有政事堂一帮同僚出主意。实在想不出什么意外会发生。“还是不要多想了。”晏绥把伞柄交到崔沅绾手里,绕在身后弯腰环抱着她,头靠在她大氅狐毛边,轻轻蹭着。热气洒在她脖颈旁,弄得人心里痒。“绾姐儿,你能不能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