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店里有位客人已经坐了半个上午。
过了早饭的时间,店里已经没有太多客人,稀稀拉拉的座位坐着的多是店员,他们对这位客人的好奇也随着时间高涨。
他坐在角落里吞云吐雾,半张脸被支起的电脑屏幕遮挡,半张脸被云雾缠绕。
从天光乍破,第一缕朝霞掉落人间,他已经等在这间早餐店门前。只是他中间不知何故离去了一段时间,不过很短的时候便去而折返。
揉了下额角,严将痛苦的闭上眼,昨夜种种好像新鲜的朝露挂在枝叶间,他盯着一方小窗从黑夜看过黎明。
她现在应该已经到医院去了。
晃下手表,合上电脑收入背包,他起身拿纸巾轻轻擦拭桌面,这才离开这家餐馆。
她果然不在了。
仅半只脚探入屋内,他也能感知到屋子里的清冷。在客厅电视机下方的白色长柜里找到一串银灰色的钥匙,零落的钥匙多半落下灰尘和锈迹。
打开某间上锁的房间应该不是问题。
锁舌发出陈旧的弹响,他摩擦手心细汗,放在沉重把手上,压下如雷响的心跳打开房门。
房间内的陈设摆放位置一如往昔,离家远游重归故里,真正等待他,欢呼他的归家的好像只剩下房间内熟悉的老物。
坐在四轮的电脑椅上,轮子还能灵活转向,打开电脑桌下第二层的抽屉,蒙尘泛黄的照片安静躺在里面。
照片上,少年侧坐在沙丘上,眉目分明的五官拼出一个别扭的表情,旁边少女明媚灿烂的微笑和仰风飞舞的发丝紧贴在他的身边,角落有只意外入镜的骆驼呆头呆脑憨态可掬。
只有他还记得这张照片的全貌——镜头后面,少女的背后,一只青涩的手如何做到小心翼翼的环抱。
抬头可见右前方是一面穿衣镜,镜子里的严将正襟危坐,一手捏住照片,一手摸上脸庞。
嗯,确实不一样了。
他换了个地方,衣冠齐整的躺在小床上,双手合抱在胸口,照片就压在心脏上方。身体下面铺着洁白床罩的木床——曾经辗转反侧和长梦不醒的地方——像是埋葬死人的棺材,而现在里面正住着一个活人。
......
心脏跳动的力量真是庞大的超乎想象。
严律被人揪住衣领从地面上拉起来,他第一次对人的生命力有了认识。
刚从昏迷的状态被人晃醒,便闻到一股铁锈味从身体里涌出来,瞬间淹没了口鼻。
“小小年纪,还敢议论大人的事情?我他妈最烦背后说闲话的人!”
皮带凌空一甩,即使隔着层层衣物也留下一道红痕。
不知道这次要留多长时间。
“说,把你和她在背后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凌厉的男声嘴里漏出烟酒荤腥的恶臭味。
“妈妈,我们离开他走吧。”严律吊着脑袋又说了一遍。
男人的手钳住他的下颌,骨头痛得要裂开,口鼻又冒出血来。怀孕的女人扶着肚子走过来,她扯住丈夫的衣角求他停下来。
力道加重了,严律已经痛得说不出话。
他看见男人把女人甩开,她的肚子撞上桌角,一团白色脂块掉在地上。
“妈的,要不是你妈昨天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个小‘汉jian’。”男人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汉jian!”
女人坐在地上哭,一会又喊疼,她身下延绵的水迹越来越多。男人被闹得烦了,转头对着女人大吼小声点。
严律趁着他分心的间隙大声说:“爸爸,我错了。”
他一服软,男人便觉得索然无味,呵斥了几句,脚步踉跄地走进房间里,扑通一声闷响倒在床上,顿时鼾声转出房外。
喊着妈妈爬到她身边,他懂事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妈妈你怎么了?”
她手指抖动着指向手机,严律帮她把沙发上的手机拿过来,看她拨打120,再安慰陪伴她直到救护车到来。
踏上救护车,握住妈妈的手将她送进产室。
坐在冰冷铁椅子上又被人晃醒,他们递过来一只手机要他喊大人过来,最后他打给了小舅。有好心的护士帮他擦了药,做了简单包扎,上完药总算没有那么疼了。
没等到小舅赶过来,医生抱过来一个哭声响亮的生物放在他怀里——扒皮的猴子,摔在地上的烂包子,干皱的橘子皮。
“恭喜啊,你要做哥哥了。”
刚生下的小孩哪有好看的,他只是多用了修辞夸张,以及内心隐隐对身份转变的抗拒。
产后的妈妈很虚弱,幸好来看望她的人也很少,小舅带了一袋混合口味的糖果来,板凳还没坐热便走了。
妈妈剥了一颗糖放到嘴边,又产后烦躁的厌食,这颗糖就喂给了严律。他含着nai糖,看妈妈给妹妹哺ru。
妹妹是猪,睡醒了吃,吃完了睡。
余春柳突然唤他到床前,把严熙的小手放到他的手心里,抚着他的脑袋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