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平静地,先知少女在众人面前预言了自己的死期。
没有畏惧,从容接受。
就好像即将死去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什么?”艾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怎么会!连先知大人都会死去,那他们岂不是……
“我已经没有明天了,但你们还将继续。”
白咲兔绯红的双眼像燃烧着的水,散发出一种与虚弱身体截然相反的勃勃生机。
她在老人的搀扶下直起身,走到牢笼边,去看离她只有一臂之隔的艾德。
接着,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少女抬起手。
——用纤弱苍白的指,剜下了自己的左眼。
“我将一次又一次死去,以此证明,信是无穷无尽。”
“在此之前,我将信的火种传递给你,愿你平等地将它布向每一个人。”
长而密的雪白睫毛上挂着血珠,少女宁静的神情给人以一种平和、崇高的力量。
她向着艾德伸出手。
掌心里,是一颗带血的、绯瞳的眼球。
楼梯处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响,有人要下来了。
艾德迟疑地看着那颗眼球,不知该怎么办。
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注视着艾德,白咲兔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信仰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她,并不害怕接下来即将遭受的一切。
但白咲兔放不下身边的这群信者。
虔诚的先知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异能,在左眼上固化了通往乐园的道标。
无论如何,她要为他们留下这个。
脚步声从楼梯附近传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福至心灵,艾德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向着牢门外奋力探出手臂,将那颗绯红的眼球牢牢抓进手里。
随即,吞了下去。
那是实在,也是虚幻。是概念,也是物质。
那是概念网络【天国】的匿名接入口,是白咲兔借由双胞胎间心灵感应所伪造的,信者权限。
那是菈雅等人一直在寻找的奇特信号。
失去了大部分异能,眼眶中流着血,白咲兔苍白的脸上一片狼狈。
而在她面前站定的,是衣着整洁华贵的高傲女人。
她的身上萦绕着香水的芬芳,剑鞘上镶满了名贵的宝石,此时正嫌恶地看着白咲兔。
此人正是钟铃。
“她是复生结社的?看着不像啊。”
柳眉拧起,钟铃狐疑地打量起面前苍白瘦弱的女孩子。
牢头陪着笑,一双绿豆眼滴溜溜乱转:
“您放心,不会错的!一天到晚祈祷来祈祷去,不是结社的还能是谁?”
见钟铃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他咬咬牙,继续火上浇油:
“您不信?我都听到了!就在前几天,周队长特意把我支开,和她说话来着!”
“她说周队长是背信者!能这么说,她肯定就是结社的!”
“哦?”双眼危险地眯起,钟铃问:“他们说什么了?”
“这我倒没听清。”牢头急着煽动,“但是您想想,什么样的话得支开别人才能说!”
钟铃复又看向白咲兔,少女不动声色地与她对视。
“啧,讨厌的虫子。”
钟铃拔剑,穿过笼子去拍打少女的脸。
“这里面,都是你的人吧。不想他们死的话,就乖乖和我走。”
白咲兔点头。
在众人担忧的目送中,在牢头吆五喝六的押送下,少女走上楼梯,穿过监狱,被关进车里。
她被送入了钟铃的私人刑室,那是钟铃隐瞒了周执彧许久的地方。
所有不合钟铃心意的人,全都死在了里面。以一种非常凄惨的方式。
除了周执彧。
他是钟铃唯一的例外。
——
“你相信,宿命吗?”
一个来自回忆深处的声音响起。
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周执彧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白咲兔被钟铃带走了。
当他赶到北城监狱,只见到慌张赶来的牢头,对他不住地作揖、鞠躬。
“对不住,真的对不住!知道您重视这孩子,可钟铃右席都发话了,我不敢不从啊!”
把腰弓成个夹子样,牢头赔笑:
“我劝您忘了这事。进了钟右席的刑室,这孩子一定活不成了,何苦和她生分了呢?”
“刑室?在哪里。”
周执彧错愕。
“您不知道?就在别墅地下啊!您和钟右席住的那间就是。”
牢头看上去比他还惊讶,这在蛾摩拉城不是什么秘密。
“可恶!”
愤恨地一锤墙,周执彧转身就往别墅赶。
看着墙臂上蛛网般的裂纹,牢头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