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前尘往事
这一睡,孟欲竟然又做了梦,但这回并非再是从前那些林林总总的片段,像是隔着一层迷雾,总令人抓心挠肺,而是将他们的所有过往都铺开在了眼前。
……霎时从前那些没有记忆的前尘往事,倏忽都排行列队的站在了他面前。
孟欲察觉到心里有一层厚障壁碎了,他想起来他们之间的从初遇到如今的相依相守。
都是命中注定。
“清谈如水玉,逸韵贯珠玑……不如以后我喊你阿逸好不好?阿逸?”
尚且刚刚开智的小蛇哪里懂得眼前人附庸风雅的诗词,他懵懵懂懂看着那人一摇扇子,自有风流韵味。
不想令人失望,便牢牢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一遍遍的描摹清楚,……从后再忘不掉这个为他起名字的小少爷。
“少年风流意,红尘无归期,……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要说是“一见钟情”,倒不如说是开智后初次见到的人就是孟欲,便在容不下其余任何人,而小少爷恰好又长得好看、对他的脾气胃口,而后哪怕天地之大,他也非要寻着这个人再续一场“人蛇情未了”的前缘旧梦。
“一见钟情”的故事虽然俗套,但这已然是他们所经历最浪漫的过往。
遇见萧玄逸的那日,恰好春日花开,小少爷顽劣,原想约着人带着小厮“逍遥快活”,然而却被父母耳提面命的拎到了寺庙里。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小少爷望着光秃秃的山顶无语凝噎,而此刻山下桃花旺盛,离得近了才看到寺庙里的花打着花骨朵,虽然看着心情依然不是那么愉悦。
但父母之命不可违背,于是小少爷便闷闷的陪着父母走进了庙里,循着见礼,乖乖的坐在了蒲团上,听着老方丈敲木鱼讲起《般若佛法》。
讲来讲去,最终他还只是记住了那两句翻来覆去的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会儿又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到最终这偶然听来的几句话,竟然囊括了他与萧玄逸的一千年,如果他当时听得再认真点儿,说不定这一千年便并非是萧玄逸的苦苦追寻。
白驹过隙,于他而言,一千年的时光眨眼流逝,他并不知晓自己有多少前世,并不知晓萧玄逸寻了他多久,……可如今想来,终于还是逃不脱一句“因果注定”。
小少爷待着累了,便打起了瞌睡,这佛法实在不是他能听得进去的,便预谋着偷偷溜走,他正好坐在门前,位置优越得很,便起了心思,趁父母虔诚的听着佛法时,转而一溜烟跑进了后院。
他以为并非无人注意,然而却惊动了正在讲佛法的方丈,忍不住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此乃天意。”
后院有一池塘,养着几条金鱼,在水里自由自在的嬉戏,快速的摆尾,身形流畅,小少爷看得有些呆了,忍不住故意搅乱那一池春水,要金鱼四散逃窜,仿佛满足了他的恶作剧似的。
……这一幕曾出现在孟欲的梦里,那时他发觉身侧有很重要的物事想要查看,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转过头细看,而此时小少爷似乎听到左侧有些动静,目光逐渐被那里所吸引了。
那里放着几块乱石,杂草丛生,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然而孟欲却倏然明白,为何他在梦里都会觉得重要,——这是他们的初遇,是他与萧玄逸“孽缘”的初始。
那是一条不足几寸的小蛇,被卡在岩石里的缝隙挣扎,然而他的挣扎全然徒劳无益,反而鳞片被磨出了血,恐怕再过会儿就要拦腰斩断了。
当年的小少爷凝视着那条蛇,忽然弯唇,“……连条蛇都更懂得要活着。”似乎是没什么人能说话了,小厮又向来循着礼数,并不回应他那些天马行空的话,他便自言自语道,“你可是真狠啊,再过会儿没人来都要死在这儿了,……幸亏我跑出来了。”
而如同局外人般的孟欲同样想到,幸亏他没有心思听佛法,才要这场缘分延续了一千年,否则他和萧玄逸到如今恐怕都还是陌路人。
蛇被从岩石缝隙里救出来,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盯着小少爷吐着蛇信子。
小少爷见此便半蹲着身,将手指放在了蛇头上,将旁边的小厮吓得大惊失色,“少爷别碰,谁知道他有没有毒啊?”
小少爷懒得理会,大约当真是无聊至极了,“……你有名字么?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嗯……取什么呢?”
不知为何,那瞬间他的脑海里骤然滑过先生的一句词,“清谈如水玉,逸韵贯珠玑……‘玄’是尊贵的意思,不如你就叫萧玄逸吧,以后我喊你阿逸好不好?应个声?”
怪不得萧玄逸没有告诉他名字时,他下意识喊出来了,……却原来连名字都是他替人家起的,还冠了曾经的名姓。
而此刻寺内方丈与小少爷的父母皆看着这一幕,“一切皆有因果,两位施主无需担忧,令郎并未有任何不妥,……都是个人机缘罢了。”
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