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出身南氏一族最显赫的嫡支,不仅是家主唯一的独女,而且一出生就因着身体不好,让南袤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遍访群僧,捐出十万贯,只为留住这个女儿。
这样传奇的故事,哪个女孩听了不心生羡慕,恨不得以身代之呢?
南滢听得多了,渐渐长大了一点,自己也常常被家中的仆从和长辈夸赞貌美,说她将来必定是天人之姿。
慢慢有人将她与那位主家的南小姐相提并论,但相提并论之后,总还是有一句‘小女虽美,不及良多’。
她不服气,总想着对方未必真的有传言中那般美貌,多半只是因为对方的出身显赫,父兄有意为她扬名,才将人吹得那般天上地下。
总算有一次,京中的族人去祠堂祭祖,她得以跟着父兄一起出门,去了主家。
她是女孩,又年幼,得以跟着其他女眷一起入白马公府的后院。
那时这位族姐正在溪水旁杏树下抚琴,满树的雪白杏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她的乌发上。
分明年纪尚轻,却已经出落得清艳出尘。
她仅仅坐在那里抚琴,便已经美得像是一幅画。
那一刻,南滢方才体会到相形见绌这个词语的含义,她十分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从前那些长辈说的不是假话。
万幸,没过两年这位出尘绝色的族姐就自毁声名被逐出府去,成了整个南氏一族的耻辱。
如今人们要说南氏一族最漂亮的姑娘,想起的不再是白马公府的小姐,而是她南滢。
见到王妃之前,她本来十分自信,想着无论是族中哪一位姐妹,左右不会比她更貌美,只要王爷见到她便会宠幸她。
但此刻这位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的族姐竟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南滢不仅对于自己美貌的自信荡然无存了,甚至对于能不能让王爷对她有一二动容都感觉难以把握。
她万分震惊的看着眼前人,一时好似雷劈,半响回不过神来,“是你!竟然是你?”
南欢听着这话心中愈发奇怪,她暗暗思索,想了一番却也想不出眼前人在哪里见过。
她的态度倒好似见过她一般。
心中如何想,南欢神色却是不显,只是一派惯有的倦怠与漫不经心,“你是谁?”
这话问的那么漫不经心,又那么居高临下。
她将人家记在心中记了这么多年,但在对方的眼中,她却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无名小卒。
南滢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反问道:“王爷没有向王妃提起过我吗?”
就算南欢是王妃又怎么样,王爷不还是把她给留下来了,一留这么多天,她不相信王爷对她就一点心思都没有。
女子争宠,容色不是最重要的,年轻比容色更重要。
就算她容色不及南欢,至少她比她年轻且身体健康。
况且,她虽不知道南欢分明已经声名尽毁被白马公府逐出府却还能嫁给平北王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知道这位族姐是因为痴心于魏氏子,拒嫁他人才声名尽毁,这些年又在外Cao持着贱业生活,没有什么清白可言。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接受这样一个妻子。
她心中做完这么一番建设,找出种种理由,总算找回了些许自信。
南欢的神色平淡,她静静看了她一眼,眼底古井无波。
南滢那点自信在她的注视中危若累卵,忍不住一颗心都提起来了,怕让她看出什么端倪。
她只能猛掐掌心,面上勾出虚假的笑容,“哎呀。看来王爷并没有向您提到我呢。真是的。王妃唤我一声妹妹便是。咱们都是一家人。”
南欢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这意思是,眼前的少女是宋暮在府中的姬妾。
她挑了一下眉梢,低语道:“这倒是有趣了。”
在坊间,她一直听说宋暮不近女色,后院空空。
这几天以来宋暮也是一字一句都没有提过自己还有其他的妻室,就连仆从口中也一点关于府中姬妾的信都没有。
谎话既然已经说出口,接下来要往下顺就更容易了。
况且,平心而论,她说的也算不上是谎话。她又没有说自己是王爷的什么人,只让王妃喊自己妹妹。
她们两个既是同姓同族又是同宗的姐妹,自然是一家人,她喊王妃一声姐姐也算不得错。
南滢挺了挺胸口,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听说姐姐的身体不好,妹妹一直没有前来探望,姐姐可莫要怪我。”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
一个新婚不到一月又素来体弱的新妇骤然发现自己的新婚丈夫在府中藏着另一个没名没分的宠姬,焉能不气?
她本以为这话能让南欢变了脸色,却不料南欢闻言面色毫无波动,反倒掩唇打了个哈欠,“别站着了,多晒啊。有话坐下说。”
她话音平淡,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波动。
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