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乐只得拿来一双绣鞋让南欢穿上,又帮着她换了衣物。
推开房门,满院的翠绿映入眼帘。
酷夏的日头正烈,照得她这个久不出屋见光的人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妙乐劝道:“小姐。我扶着您回去吧。这会儿太晒了。”
南欢却是笑道:“不碍事,晒晒太阳也好。”
她慢吞吞的沿着石子小径走着,眼含喜悦的欣赏着园中的景致。
绕过假山,树影幽幽。
两个婢女立在树下谈笑,“你们说,今个真是奇了。咱们府中是什么样的门第,老爷平时多看重清名竟偷偷用一顶小轿将那位又接回来了。你说老爷是怎么想的呢?”
“日日熬着药,也没见那位出来走动走动。我猜这位恐怕是活不了了,好歹是亲生的女儿,接回来也就是让她最后过上几天好日子罢了。一顶小轿连夜接回来,这意思不就是明面上咱们南府仍旧没这个人嘛。”
这两道声音骤然听起来十分熟悉。
南欢细细思量片刻,方才想起,这两个人原本就是她院中的婢女,也侍候过她一段时日。
一个唤作云月,一个唤作云霞。
妙乐面色一白,急着上前制止两个人。
南欢却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头。
她立在山石之后,静静听着传来的谈笑之声。
云月了然道:“也是。我听说冯管家这几日正在准备薄棺,就是不知道这位什么时候才能咽了气。我可不想在这馨园日日守着一个算不得正经主子的病秧子了。”
云霞有几分不满的长叹一口气,“若是能够调回朱苑便好了,那位欢姑娘如今才是咱们府中正经的小姐。”
第二十章
天旋地转,鸟语花香好似一瞬间都消失了。
热辣的日光照在山上,她却感觉到骨髓深处透出寒意,脚下站不住。
欢姑娘?
朱苑的欢姑娘?
这馨园不是她的闺房,朱苑才是父亲专为她修建的庭院。
院中布景栽种奇花异草,一步一景,花草的栽种修剪全按着她的心意。就连铺地的地砖都用得最上等的金砖,质地细密坚实,冬暖夏凉。
只因她喜欢光着脚在屋中行走,卧房一应铺上了四棱白梅毯,三日一换。
专为她修建的朱苑,竟住着另一位欢姑娘?
是了。
若不是朱苑已经有主,她怎么会被安置到常年空置的馨园。
“我听云光说,昨日圣上赐珠一斗,全是拇指大的宝珠。老爷回府就找了工匠来,说是‘这一斗珠都给我的囡囡,给囡囡打一个金嵌珠的宝冠’。”
婢女压低声音,将成年男子的口气学的惟妙惟肖。
南欢瞳仁紧缩,脑海中一闪而过南辞唤她为囡囡时,匆忙改口的样子。
‘也是。我们囡囡都长成大姑娘了。也不能还跟以前一样。哈哈哈。囡囡,不,小妹,下一次我寻点别的东西送你吧。你想要什么呀?’
那时她不懂他眼中的情绪,此时却是懂了,那是怜悯。
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以前他喊她囡囡,她是魏玉的囡囡,是父母,是兄长的囡囡。
全因她是南家唯一的女儿。
可南辞这些日子,却总喊她小妹。
因为这南府已经有了另一个如珠似玉的欢姑娘,有了另一个囡囡。
他们接她回来,不是因为怜惜,不是真的想要她养好身体,日后日子还长。
他们只是怜悯,怜悯她活不了几日,最后愿意骗一骗她。
父亲一次都没有来见她,不是因为忙碌。
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见她。
他并没有原谅她,也不曾宽恕她。
一顶小轿连夜将人接回来,已经是最后的怜悯。
这世上并没有一个人真的爱她,他们只是在陪她演一出戏。
她的父母都在为她准备棺椁,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炖那些珍贵的补药呢?
戏演的太真,做戏的人不当真,她却是当真了。
母亲说她太傻。
她的确啊,是太傻了。
魏玉说‘囡囡,她信了。
母亲说‘回来了就好,你只管住着,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养好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竟又信了。
她怎么这样傻,旁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妙乐慌忙扶住南欢,“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听她们瞎说。”
云月与云霞闻声大惊,两个人转过头来正对上妙乐愤怒的目光,吓得浑身都是一哆嗦。
从前南欢在府中时,二人是在她院中伺候过的,自然识的这张脸。
她们二人的名字甚至都是南欢取得。
虽说南欢如今的境况不比从前,但今日这番话若是传进柳夫人的耳中,恐怕她们两个绝对讨不了半点好处去。
一时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