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来她这地方享乐的权贵也不是没有,但从没有哪一位能撑起这样大的阵势。
王凤珠本来在酒舍中擦着酒坛,听到响动,顾不上许多,连忙开门将南欢迎了进来。
直至眼见着南欢推开了酒舍的大门,进了门。
倡肆的老妈妈才算是回过神来,确认方才那个华服盛装的美人的确是南欢。
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年酒舍,日日穿着颜色黯淡的粗布旧衣进进出出,背后被人叫做疯女的那个南欢。
她眼中闪过一线激动,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这般看来,恐怕这位南小姐是要重新飞黄腾达了啊!
那辆贵重无比的车驾驶出长街,街上的行人才敢重新放开脚步。
对门典当铺的伙计啧啧称奇,“乖乖。方才南小姐那一身,若我没看错可是上好的古香缎,仅仅是缎子好便也就罢了。裙摆上的牡丹可是实打实金线织出来的。这么一条裙子,可就抵得上咱们这家店了。”
另一个伙计笑道:“没想到,咱们这街上原来是住了一只金凤凰。瞧瞧这架势,南小姐应当是要被接回家了吧。到底是亲生的儿女,又怎能舍得当真不管不顾。”
王凤珠替南欢取下帷帽,她是世家高门的家生子,从前见过的富贵恐怕常人都难见,一眼便认出来南欢身上的衣裙皆是崭新的,为她量体所裁的衣物。
这可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就能赶制出来的,必定是早有准备。
再看送南欢回来的车驾并非亲王的仪制,从前魏玉对她家小姐的照顾就一向周密,定是亲派了车马送小姐回来。
她心中欣喜,面上笑道:“小姐,你可见到魏公子了?他如何说?果然他一定是有什么人前不能言明的苦衷。幸好你们见了这一面。”
提及魏玉,南欢眸中一黯,低头沉默不语。
王凤珠观察着南欢的神色,知道这结果恐怕不好,她心头一沉,唇边的笑意散去,“小姐,怎么了?难道你没见到魏公子?”
回到这间熟悉的酒舍,放下戒备,一整日奔波的劳累与倦意翻涌着卷上来。
在他人面前尚可强装无事,但在陪伴多年的nai娘关切下,南欢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她一只手抵着眉心,“nai娘,别说了。”
她闭了闭眼,慢慢的说道:“以后再也不要提这个人了。从前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我们都忘了吧。”
王凤珠着急的望着南欢,“这是什么道理?我的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见到了魏公子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南欢沉默了良久,才一脸平静的说道:“没有什么误会。我见到他了,还有他的妻子。”
王凤珠一下没了声响。
南欢绕过她,步入后室。
王凤珠追上来,她气得红了眼睛,“小姐,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人!我们去南家去!去找老爷与夫人,他们知晓您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一定会为您做主。”
南欢停住脚步,她看着面前的nai娘,忽的一笑,“他们是知晓的。”
魏玉成日与宋芸出双入对,京城才多大一点呢。
南家怎么会不知道,不知道的,想着魏玉不肯在人前认她是有什么误会的人只有她这一个傻子罢了。
几坛陈酒被放置在房门前。
她绕过酒坛,进入房间,卸下一身的钗环,将墙上的画像一张一张揭下来撕去。
做完这么一番,她双腿已犹如灌铅,可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无法控制的一次次想起魏玉。
一时是他背着宋芸上山赏花的场景,一时是从前他背她下山的场景。
已决心放下的人,偏偏思绪却无法控制,
这般辗转反侧,总是难眠,越想睡越清醒。
直至就连隔壁的倡肆也不再传来丝竹之声,南欢从床上起身,推开房门,目光落在院中的酒坛上。
她脚步微顿,弯下腰拎起一坛,撕开封纸,低头饮了一口。
苦酒入喉,却也不敌心中百般苦涩,几口灌下去,意识逐渐不甚清醒,她总算觉出几分乐趣。
长夜漫漫,不如且饮酒。
第十七章
圣人已是杖朝之年,体力本就有所下降,行宫遇刺一事更是惊了王驾。
惯例是要在望月山的行宫中住上十日,游猎赏玩,却到底是没了心情,不出五日就提前拨驾回宫。
王府中管事的是从宫中跟出来的大太监,全安,他年纪已有五十,打三十年前就在容妃宫中伺候,多有资历。
自得信起,全安一早便带着人开了正门,候在门前迎接。
远远见一车马行来,自马车中走下的身影立在昏黄的落日余晖之中,如重笔勾勒出的蜀道山水,骨气自高。
全安屏息,府门前接连跪了一片。
“起来吧。”宋暮迈步跨过门槛,“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人上门?”
全安起身快步跟了上去,“倒是有一位从前未来过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