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衣要回江左,这些日子她跟所有人辞了行,唯独一直避着他。
若不是他摸准了她的心思,知晓她今晚要来大房辞行,她恐怕当真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肌肤相亲,缱绻厮磨了那么多日,她却能说走就走,还祝他另觅佳偶。
她总是怪他心硬,可认真论起来,他哪里比得过她?
她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字字句句专门诛心。
“我送送表妹。”
崔珩攥了攥手心,当陆雪衣转身的时候,还是跟了上去。
大夫人答应了一声,雪衣心里却仿佛有鼓在擂,擂的她心烦意乱。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地出去,等出了大房,雪衣实在受不住了,停住步回头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余下的我可以自己走。”
“你就这么走了,没别的话想说了?”崔珩淡淡地问。
“想说的刚才都说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了。”雪衣抿着唇。
“你断的还真干净。”崔珩冷笑,“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当真要嫁?”
“不用你管,有大表哥帮我。”
“大哥怎么帮,是不是趁着你回去的这段时间三郎另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主动与你退婚?”崔珩问道。
“你怎么知道?”
“听起来倒是可行,可你天真,不要把旁人想的同你一样天真。”崔珩冷冷地道。
“你什么意思?”雪衣反问,“难不成,你想做什么?”
“你在怀疑我?”崔珩沉下了眼,盯了她片刻,忽地笑了,“我真是高看你了,事到如今了,你对我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雪衣语塞,她一看到他心里便又烦又乱,说出的话也口不择言。
“我……”她想解释。
崔珩却背过了身:“要走便走,路上风浪大,小心点。”
这是什么意思?
雪衣心里忽然不安起来,但这个时候让她再求他,她并不愿意。
于是雪衣只是镇定地答应了一声“多谢”,便转身离开。
崔珩没等到她询问,反倒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眉间紧紧蹙着。
他已经提醒她了,可她还是听不懂,就这样的性子,放她离开,她一个人当真能活下去?
远远地看人离开后,崔珩才回头问杨保:“陆雪衣明日要走水路,我让你查的事,查出来了?”
“已经查清了,我发觉二夫人派去护送表姑娘回去的人都是会水性的,便拷打策反了一个,听说他们是想趁着起风制造沉船失事的假象,实则是欲趁此了结表姑娘,好顺理成章地了结婚事。”杨保低声答道。
“好,我知道了。”崔珩皱了皱眉。
三郎不想退婚,二婶为了让他死心自然要做的彻底些。
这般行事的确是二婶的作风,也只有陆雪衣这样天真的脑子和大哥这样温善的性子才会认为退婚之后便没事了。
“那公子,咱们是现在要不要把这事捅到老太太面前,阻止表姑娘蹚这趟浑水?”杨保问道。
捅出去?
崔珩沉着眉眼,真捅出去这桩婚事反倒解决不了,倒不如将计就计,趁此假死一回,彻底了结婚事。
何况,只有让陆雪衣吃吃苦头,她才能知道只有他才能救她。
崔珩淡声拒绝:“不用,你派人盯紧那艘船,明日一切如常,落水后再出手,确保能把人救上来就行。”
杨保答应了一声,正欲离开,崔珩却忽又叫住他,丢了串钥匙过去。
“救了人之后,带到光德坊去,不必带回府里。”他补充道。
杨保握着那钥匙,沉思了片刻,猛然抬头,突然明白了公子的意思。
公子这……这分明是要把表姑娘藏起来啊!
第90章 假死
明日便要离开了, 今晚二表哥却对她说了那样奇怪的话,雪衣回去之后辗转反侧。
兴许二表哥又是在吓唬她, 这样的手段他用了不止一次了。
雪衣犹豫着想道, 她想去问问大表哥该怎么办,但时候已经太晚了,这会儿根本没办见到他, 雪衣只能硬着头皮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 天还没亮,她便被叫起出了门,由崔三郎送到了江边渡口。
正是清晨, 近处船坞里停靠了不少船只, 渡口边满是送别的人群,正在吵吵闹闹地话别。
江面烟波浩渺,两岸青山排闼,浓雾尚未消散,船只一起锚,流入浓雾当中, 不一会儿便悠悠地消失不见,仿佛被浓雾里不知名的东西一口吞掉了似的。
一艘又一艘的小船消失在眼前, 雪衣心里突然升起了惧意。
路途这么远, 江面又这么辽阔, 绳索一解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谁能知道生死。
若是想在船上动什么手脚,可再容易不过了。
雪衣心跳加快,船只已经解开了, 却忽然不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