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现在回去么?
可是,贺掌教明明说过还要和他商讨事情,还是他应该再等等?至少……等到他们一块出来。
于是他只是坐在原处候了一会儿,半晌,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这似乎有点傻,或许他应该干脆先上楼去。
他大概知道贺掌教喜欢在哪间花厅谈事情。
只是等他上到楼梯口,看见贺掌教和她一道从花厅里出来,仿佛谈话已经告了一段落。
他下意识地便是往回避了避。
这两人看样子是要去储物间。
岑钧月怀疑自己是有点什么问题,因为他像是被下了蛊似的,选择了极不光明正大地尾随,乃至偷听。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他听到了他不想听见的消息。
原来梦盒是她做的。
也许这可以解释那种会让他想起她的甜味。
但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羞耻和狼狈。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他想的没有错,那日械具师测试时她问他的话,确实就是在暗示。
他也没有想错,她之前失约,许是已经知道了真相,便想要避开他。
妖兽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他至今仍记得幼时那位长老说过的话,“你若为人,便是少年英才,只可惜……”
【只可惜】
他虽是传闻中只见于书册上的大妖,可秘境已失,他变成了流落人间的一个异类。
长老们告诉他七星宗需要他的妖力,七星阵需要他的力量,可他们却也提防他。
他被关在那个院子里,日日夜夜忍受热疾之苦,甚至要自囚以换得片刻宁静。
更不用提俗世间对于妖兽的偏执态度。
如果他只是剑部大师兄岑钧月,他可以被人遥远地尊重喜爱。
只可惜他是魇兽。
只可惜,他小心翼翼的掩饰,曾经想要对她剖白自己的决心,现在看来,大概有些可笑。
他默默站在那儿,第一次觉得身上那种时刻围困着他的高热褪去,变成一种沉默的冰凉。
就在这时,她回过身来,一下看见了他。
岑钧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要开口再问一遍。
或许是他太想听见她说否定的回答。
可她怀中抱着一大堆备料,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怔怔看他,只是张口无言。
他能看见她鼻梁旁边的小痣,看见她深棕色的碎发在窗廊洒落进来的天光里闪闪发亮。
她站在明媚的光线里,像是一团柔和轻盈,有淡淡甜味的梦。
就像他用过的那个梦盒。
他突然不想再面对她了。
他太难受了,胸口窒闷得厉害,那种热度在短暂退却后又重新以更凶猛的气势席卷而来,他想回自己的院子。
可是她拽住了他的衣袖。
脑子里也热得厉害,痛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他忍不住捂住了额角,清楚明白这是什么预兆。
可她靠的更近了,她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想让她走开,他想躲起来,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可越是挣扎,越是无力,他似乎听见不远处楼梯口传来的人声,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破罐破摔地甩开她跑掉。
撞见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在这里,不会被柳千千看到。
但最后,他只是被她半架半拖地拽进了一个有门的房间,他能听见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两人同时脱力地跌坐到墙角。
意识还在泥泞中反复,身上的热度几乎快要把他焚化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边人微凉的体温如同沙漠甘霖。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碰,可或许是怕他闹出什么动静,她紧紧贴在他身侧,几乎是半压着他,她还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细碎的呻|yin被吞回了喉咙。
他逐渐贪婪地紧贴着她的掌心,下意识想要索取更多凉感。
在变出可耻的毛绒耳朵和诡异的金色眼睛之前,他最后一个神思清醒的动作,是贴着她的掌心,循着本能偷偷留下了一个吻。
因为……或许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他永远再不会有机会这么做了。
***
再睁眼时,柳千千发现自己站在师兄的院子里。
这次倒算是意料之中。
只要在现实中见到猫猫师兄的形态,势必就会被卷入魇兽梦境,这是她有所预料的,只是思及之前发生的一切,柳千千抬起手腕。
腕间空无一物,却又仿佛刻印了什么似的微微灼烧。
那丛金色藤蔓,仅仅是师兄的抚慰之举吗?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不过柳千千很快回神,因为师兄出现了。
现在应是时辰很早,天边刚刚露出一点鱼肚白,细碎晨光慢慢升起,那棵高大梨花树也被点染了闪烁的星芒。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