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当时只想着无声发泄一下,等平复之后,再继续到藏书阁去打扫。
只是她突然听见身边的矮墙有些动静。
白泥矮墙下头垒着的石砖之间似乎有一处空隙,就是那里,探出一只手来。
即便在这样的Yin影处,那只修长的手仍旧白皙如玉,让人产生它在莹莹发光一般的错觉,连那手中握着的白瓷小瓶都比不上它的美。
柳千千几乎是愣在当场了。
她眼见着那只手将白瓷小瓶稳妥搁在她身边后,便像是要收回,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大着胆子突然抓了过去。
几乎是相碰的瞬间,那只手便猛地颤了颤。
她抓握得仓促,只囫囵攥住了对方的半边手掌,触手的皮肤细腻灼热,比她一直低于常人的体温要高出不少来,甚至是……热得有些烫手了。
她回过神吓了一跳,又猛地松开。
那只手似乎跟着愣了愣,不过片刻又很快缩了回去。
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热意,柳千千转变姿势跪着俯下身去,像是下意识想透过那个小洞看清对面的人,然而她刚刚躬身探下脑袋,只看见墙缝草叶之间一片雪白的袍角,袍角下是一双银边皂靴,有衣袂摩擦像是起身的声音。
她恍然,再等抬头,就见矮墙那边已经立着一人。
浓长眼睫缓缓掀起,一对清透明亮的浅棕色瞳仁似是短暂失焦片刻,才最终聚到她的身上来。
明明刚才心跳得极快,但此情此景,她却又屏住呼吸,觉得连胸腔里的跳动都跟着变缓了。
天光云影之间,像是很漫长的时辰,又像仅仅一瞬,少年面白似玉,乌发如墨,容颜Jing致恍若仙人。他静静立在矮墙之后,凝望过来的眸色清澈如水,像雪山上初涌的冰泉。
柳千千的心跟着缩了一下。
那日的梨花好像也开得格外灿烂,树隙之间碎光倾泻,柔和温暖恍如梦境。
的确,这便是日后的她再如何想要否认,也无法忘却的,属于她的美梦。
柳千千回神,听见楼下的广场上响起一阵阵喧闹,意识到表演许是已经开始了。
诵经时的要求是跪坐厅中,是以从此处望窗外角度受限,只能隐约看见随着檀楼下面的木构平台。
那处似是有棵粗枝不断生长。
然而仔细瞧,便能发现其上的榫卯拼接和转轴痕迹——应是械部的手笔。械部专司械具制作,兼习奇门遁甲。
檀楼围合的那一层,械部的师姐似乎一人控着那粗枝慢慢生长成极为高壮的树干,而后又是一阵更大声的呼喝,可见医部的师兄开窗露脸,青绿灵丝循着那层的窗口散落,在枝干上灵动盘绕,于枝端生出嫩绿枝条。
此为医部瑰宝芳回术,平灾病,予生机。
再向上,逆风扬起一片细碎星砂,有莹润的光芒渐渐笼上树冠,又自树干的纹路间流动微芒。
星图展开,流砂星粒化作轻裳,披盖到树身之上。这是星部——观星而始,释命无终。
晦暗雪风中,一棵渐渐与檀楼齐高的巨大新生之“树”拔地而起。
柳千千慢慢站起来,静立窗前,看见那带着晶莹星光的翠绿枝叶已经伸展到了她的窗下。
因她这一层是最高层,不断生长的树顶便停于此处。
最后是剑部。
广场上的人声已经快鼎沸到极限了,哪怕她如今站得高隔得远,也能听见弟子们热切的呼唤。
她若有所觉,于这喧闹之中听见了格栅另一侧门扉的动静。
即使不用看,从场中瞬间沸腾的声音判断,也可以知道是师兄现身。
她抿着唇,犹豫要不要违规把脑袋探出去。
如果被抓到,她也许会失去下次再到檀楼来的机会,而且她这次重生本应万事小心谨慎,她明明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做,她……
然而纵有千般不应该,柳千千眉心一跳,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冲动,飞快抓住窗框探出半个身子。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看见就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另一侧,师兄抱剑轻身一跃,踩在了树冠顶端的细枝间。
足尖一点,流风回雪。
原本翠色的树冠融掉绿叶,开出无数细密白花,自师兄落脚处,从上而下,渐渐变为霜色的莹白。
白色巨树的顶端,立着令场中众人兴奋大声呼喝到极点的存在。
那一瞬,柳千千的眼中只有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
一只纤巧银冠束起高挑的马尾,露出少年人的修长脖颈,里衫只在颈窝处堆了雪白的软缎领,Jing致繁复的银线符文外罩为笔直的背脊撑起,玉带束腰,从头到脚整齐的一丝不苟。
因她离得近,甚至错觉自己可以看见师兄轻轻颤动的纤长眼睫,有细小雪片落于其上,又很快因为热度融化,变成一丁点亮晶晶的shi润痕迹。
她不知道师兄有没有注意到她在这个角落无声地偷偷凝望,也不清楚师兄曾有眼风微动的回眸一瞥,会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