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最近从研发中心传出去的负面新闻比其他所有部门加起来都多,以至于聚餐消息一出,赵明义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反应便是鸿门宴。他怀着些许紧张的心情一直等到了次日傍晚,上楼准备叫叶丞同行的时候却见后者正同高旭光面对面作单独会话,似是谈到关键处,眉头微蹙头也不抬,只打发剩下几人先走。
赵明义只得同韦昀崔通先行去了会馆。一路上到进了包厢三人都没怎么交流过,气氛过于安静,最后崔通换了数遍坐姿,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俩都不好奇么,怎么就突然安排请客吃饭了?今天这饭,到底是红事还是白事啊?”
在旁边正摆弄挂件的韦昀掀起眼皮看过去,笑了一下:“既然好奇,来之前怎么不先问问叶总?”
“可别笑话我了,前几天我刚被他在会议室说了一顿,这几天不得绕着他点走啊?”崔通说着推了推旁边始终不语的赵明义,“你怎么都不说话的?”
“我说什么?”一直沉默的赵明义粗声粗气道,“红事白事不都得兵来将挡么,不然还能怎么办?”
韦昀看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了?情绪不好?”
“我好得了吗?急都要急死了,最近就没一件痛快事,哪有脸见大老板!”赵明义音量陡扬,说话的同时像是胸中郁气终于豁开了一道口子,止不住地喷涌而出,“研发没进度,又断了供应链,被外面那些人指着鼻子骂也就算了,现在连叶丞自己都出问题,在这种节骨眼上轻重不分,居然还有空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崔通啊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赵明义还是没什么好声气:“你也记得你在会议室被骂了一顿,为了谁骂你的心里没点数吗?”
话音刚落,身后门口传来一句声音:“叶丞骂人了?”
几人豁然起身,虞松石就站在门口,正脸上淡笑地将大衣递给旁边的服务生。
客观而言,不同于叶丞与虞松石之间的频繁联络,赵明义几人因为直接面向叶丞负责,与虞松石的联系不多。这位集团多年的掌舵人在叶丞空降之后无疑给予了其极大的控制权限,研发相关一应事务皆由叶丞全权处置决策,除非叶丞主动要求,否则基本不会出现外力干预的情况。赵明义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是独属于毕方的企业文化,不由感慨集团管理的先进程度,即便是当年的尼恩科技也没有这等宽泛自由,是直到近期才获知,在原先的郭兆勋时代,似乎并非是这种情状。
这也使得郭兆勋与虞松石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暧昧。分明曾经是君臣相得的一对,风雨同舟有过,守望相助有过,甚至就在叶丞空降之前的半个月,两人还一同出席过会议,言笑晏晏程度看不出有任何龃龉,却转眼就是一场冷酷到不近人情的分崩离析,余波之深远,甚至如今都还未完全平息。
也正因这些,令赵明义在虞松石面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位年近耳顺的顶头上司应当并不似看上去这般温文和气,只是无论如何,虞松石当晚的态度却很平常,坐下来后聊的几句都是日常,而后又用玩笑一般的口吻笑着说:“怎么,难道叶丞在研发中心会经常发火吗?”
平时性情最欢脱的崔通当晚表现谨慎,听后仅是摇了摇头,一时不大敢做声。赵明义轻咳一声,接着解释道:“叶总其实并不怎么发火,所以难得发一次才显得稀奇,值得单拎出来说说。当时是因为国外供应商那事,我们在查有没有内应,因为经验浅想得不够周到,所以被提点了两句。”
虞松石点了点头,没有多加追问,只说:“内应的事我听说了,不用放在心上,没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而隐隐含有安抚意味,可听在赵明义跟韦昀耳里,仍旧坐得挺直,是不敢稍安的表现。虞松石看一眼,径自接过热毛巾,又不疾不徐道:“企业转型过渡期,阵痛都在所难免。叶丞来毕方之前我就跟他打过招呼,研发中心需要大改,且过程会很困难,他如果愿意,那就来试一试。他估计没跟你们说过这事。”
赵明义点头道:“叶总话少。”
“他是话少,跟我作汇报的时候也说不多,惜字如金的。”虞松石说着笑了一声,眼尾纹路间透出一种自然而然的熟稔,“但人我是很放心的,不然也不会把整个研发中心都放权给他一人管理。”
短短两句话,听在人心里,便立刻就能有计较——结合传闻中前任研发总工程师郭兆勋的待遇,疑似听得出虞松石对郭兆勋的“不放心”之意。且这话说得并不十分隐晦,连崔通都听出六七分,不由望过来,虞松石却刹住了话题,忽然转而问:“毕方集团名字的由来,你们几个知道吗?”
“听说是取自山海经。”韦昀开口,“毕方是一种火鸟。”
“没错。”虞松石颔首,“咱们是以机械制造起家,其实如果按照五行学说,毕方鸟属火,机械属金,而火是克金的。但当年的创始人选定这名字的时候说了句话——他说,强金得火,方可成器。”
虞松石环视,缓缓道:“这些年毕方的每一次转型,过程都不是一帆风顺